所有人都在幻想着越国灭掉吴国后,范蠡与西施的美好余生,可生活在吴国深宫内的西施,在片瓦不留下,又怎能活命?
后,成为陶朱公的范蠡,其妻妾名字中又何曾有“西施”二字...
现在,太师赵衍能出现在柳霖霖与沈安若面前,欲对她们要褒要贬,应也没人知道。
纵使,沈安若已是镇北王妃,在纵情舞动下,也不免心虚,唯恐迎来赵衍一番斥责。
那么,她又在为何心虚呢?
——只是舞了一曲,就要心虚吗?
——她大概不会去想,因为只要去想,就一定会觉得自己无错。但凡能当即感受到错误,皆是规则早定。只要有规则在,即便别人不说,自己也会下意识地退缩,觉得自己错了。
——所以,这世间有很多事是容不得细想的,只要去细想你就会觉得万般皆是错,万般也皆无错。一旦没了对错,岂不也乱了套,也会有不甘。
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太放纵了些,有失镇北王妃与赵府妻妾的身份。
没了端庄,那镇北王妃也就不像镇北王妃了,赵府妻妾也就不是赵府妻妾了。
这便是世道对身份的制约,明明没有错,可带上身份后,就是大错特错。
然,赵衍之所以是赵衍,也因他从不论对错。
——为师者,若不能容纳百川,对错皆收,那也不配为师。
这道理很简单,师者不可因学生的一时错误而放弃一人,也不可因学生曾经做过错事就不愿再教,更不能以好坏论之,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区别教学。
为师者,必要讲究大同,一视同仁。
错者纠,对者励;言传身教解其惑,以身作则立正影。
即便,面对的是杀人犯、变态狂,也要有佛主喂鹰的精神。
当然,这只是一种向往,若为师者皆能如佛主般割肉喂鹰,那三千大道也便无处可施,无处可用了...
赵衍身为两朝元老,太傅师长,即便做不到割肉喂鹰,也有着无人能比的胸怀。
面对柳霖霖与沈安若的怯颜,他已躬身拜去。
“本无心惊扰王妃的雅兴...只是除夕守岁,毫无睡意,便就想来向王妃讨杯酒水喝。”
——他贵为当朝太师,又是一位耄耋老人,竟向沈安若说着抱歉。
沈安若慌忙迎上,“太师言重了,太师既不嫌我等卑贱,我等又怎会吝啬几杯酒水呢...”
“卑贱?”赵衍一阵畅笑,“镇北王妃何其身贵,何谈卑贱呢?”
沈安若无言,躬身迎赵衍落座。
柳霖霖则立身一旁,不敢动弹一下。
“老臣虽位列三公,却也比不得镇北王。老臣向王妃行拜礼,也是老臣的本分。”赵衍,接着说,“若认真说起来,王妃你可丝毫不逊色宫中妃嫔呀。”
沈安若一脸惊愕,“宫中妃嫔也要向我行拜礼吗?”
赵衍点头,“王妃和宫中妃嫔应互行拜礼,当今圣上并未立下皇后,所以,王妃倒也能百无禁忌。”
沈安若呆愣坐下,她从没想过身份地位一事,也没料到只是成了一次婚,便就这般尊贵了。
——若按赵衍所言,她与宫中妃嫔应互行拜礼,不就等于她与妃嫔的地位不相上下嘛。
——然,她也着实比宫中妃嫔自由,且她还是三十八万镇北军的统帅。
——就算哪天她带着三十八万镇北军大摇大摆地走入皇宫,应也无人敢拦。
可,她又突得纳闷起来,“这镇北王妃的身份既如此尊贵,又怎会被我轻易得到呢?”
她能喃出这一语,也属正常。
——女人的疑心总是重了些,多会持质疑眼光去审视着身边的一切,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要么直接拿棍敲死,要么直接远离。
赵衍听得她这一语后,已笑得再也合不拢嘴了。
“是啊,如此好事,又怎会落在王妃身上呢?老臣和王妃一样,也想不通这一点。”
沈安若缓托下巴,其身渐软,皱眉沉思道:“按我爹所说,我嫁与齐麟就是在赌,赌齐麟将来能活命,也赌齐麟将来能感恩...”
“可,刚听太师这么一说,我又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难道,整个大襄只有我爹敢拿自己的女儿去赌吗?常听我爹说,满朝文武皆是这世上最精明之人,他们又怎会不愿赌一次呢?毕竟,赌对了,他们的女儿就能成为镇北王妃了呀...”
赵衍含笑摇头,“原来,王妃嫁与镇北王是在完成沈天挐大将军设下的赌局啊...”
沈安若干脆地挥了挥手,“也不全是。我爹是担心镇北军不受军令,擅自行动,枉送了性命。说到底,还是我爹爱兵如子,不想看到悲剧发生。这也要从镇北军只遵齐烈,不遵我爹说起...”
赵衍,淡淡笑道:“这一点,就算王妃不说,老臣也能想到。齐烈镇守虎崖关三十余年,所带出的将士又怎肯屈服于他人...”
“只是,说到赌局,也不是任何一位朝臣都敢下注的。”他接着说,“你爹沈天挐敢下注,也全因他信得过齐烈与顾英鸢...”
沈安若,不解道:“太师这是何意?”
赵衍,缓慢道:“满朝文武的确都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镇北王妃,可他们却也不会冒险为之。这其中倒也没什么玄妙,只是人之常情,人性使然罢了。”
沈安若起身,恭恭敬敬地为赵衍添满了一杯酒水,“愿听其详。”
赵衍下望身前酒水,不由低身嗅去,在他缓挺腰板间,已闭眼陶醉,一脸满足。
“原由有三:其一,镇北王齐烈罪名早定,虽未曾深究,自也在朝臣心中形成了概念,谁也不愿与其牵扯;其二,即便一些朝臣想到了日后有翻案的可能,但,镇北王妃之位却只有一个,任谁家女儿拿了去,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其三,朝堂之上多得是位高权重之人,那些位高权重的都不敢提及镇北王齐烈一案,那满朝文武谁又敢奢求自家女儿能成为镇北王妃呢?”
他说罢,便迫不及待地饮下杯中酒,又是一番回味。
沈安若倒是露出了一脸嫌弃,她已饮了不下三坛“天霖醉”,自也不会再觉得“天霖醉”有什么特别,再反观赵衍,不免觉得有些做作。
良久后,赵衍也发出了一声感叹,“这“天霖醉”果真是妙品,怪不得“锦绣楼”的柳飞燕不屑拿出参选酒魁,单是饮上一口啊,便足能超越酒魁虚名,位列天下第一了...”
立身一旁的柳霖霖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说道:“若,阿家喜欢“天霖醉”,妾身可多为阿家酿些...”
这是赵衍落座后,柳霖霖头一次讲话,其声也是颤颤巍巍,再三迟疑。
没曾想,赵衍双眸凝向柳霖霖之刻,也起身露出了一脸惭愧,“抱歉,孩子。老臣只顾着和镇北王妃说话,竟忘了唤你入座了,你可不要怪阿家啊...”
柳霖霖惊慌失措,道:“阿家...言重了...言重了...妾身又如何能受得起呢...能服侍阿家本就是妾身的本分,更别说这“天霖醉”本就出自妾身之手了...”
赵衍迎臂摆手,“孩子,过来坐,别傻站着了...”
柳霖霖俯身一拜,“阿家既有话要与王妃说,妾身自也不好打扰,妾身能否先回房中?”
赵衍,慈笑道:“也好。你回房后让丫鬟多准备一双棉被,今夜镇北王妃会与你一起同住...”
柳霖霖微怔了一下——太师府何其大也,为何还要让镇北王妃与自己同住呢?
她没有问出口,因为,赵衍也已再次开口,“往年,每到除夕,圣上与齐麟都会睡在睿儿的房中...算上今年,圣上已有三年未来过了...好在,今夜齐麟来了,睿儿也不必再将自己锁在房中自斟自饮了...”
柳霖霖能听出赵衍的言外之意,他是在怜惜赵瑾睿,也是在替赵瑾睿高兴。
除此之外,他也在暗示柳霖霖可与镇北王妃成为更亲密的姐妹。
“妾身这就回房准备,定会让镇北王妃睡得踏踏实实的。”
赵衍,忙道:“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