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垂眸柔笑,抬肘间侧平了手臂,用手指点了下桌上的酒水。
““天霖醉”...”他抿嘴喃喃,又接着低吟道:“本王还记得第一次饮下这“天霖醉”时的感受...不单有轻狂放荡,还有视天下为刍狗的凛然之气...”
他缓抬眉眼,眸光逐渐锐利,他就那样凝视着赵衍,继续一字一字道:“如今再饮,似也觉得平淡了些。”
赵衍心头一触,自若道:“的确比不上烧刀子,至少喝完烧刀子浑身上下都是暖的,而这“天霖醉”喝多了,只会使人心伤。”
齐麟,道:“能心伤就定有值得去伤心的过往...纵使,烧刀子再浓烈,也不会找到昔日的感觉。”
赵衍,沉声道:“王爷是更在乎昔日的感觉呢,还是只想暖身驱寒?”
齐麟讥诮一笑,“本王两样都要。”
赵衍缓缓摇头,微声回道:“过往皆成追忆,王爷一心求全就不怕事与愿违吗?”
齐麟,坚定道:“不怕。因为本王尚有期许之事,就绝不会只活在昨日。”
赵衍沉默了片刻,他已意识到有些话是必须要讲出来了,他先前的所有迟疑也在齐麟坚定的言语下无了意义。
——在对方急迫想要听到答案时,自己恐怕也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
只是,他还是忧心提醒道:“王爷一旦在深宫大内出事,老夫绝无解救王爷的由头,老夫也从不属于那里...”
齐麟,回道:“本王身侧有妖?足矣。”
赵衍眼波流转,当即道:“倘若,妖?会死呢?”
齐麟的眸光瞬间涣散,他缓缓端正坐姿,闭眼间似在经历着一场挣扎。
不过,他还是轻声说道:“本王绝不允许妖?丧命,哪怕是微微受伤也绝不可。”
“老头...你可知妖?在哪种情况下才会丧命?”
他没给赵衍作答的机会,因为他压根也无需赵衍作答,“妖?是看不到生死和危机的...只要她出手就必会杀掉所有敌人,所以,她会战至最后一刻,直到再难起身、永远停下呼吸为止...”
赵衍,忙道:“所以,王爷不会拼命,更不会奋死一战对吗?”
齐麟点头,“是。”
赵衍回正眸子,长叹道:“老夫知道王爷您一直想知晓三殿下萧文逸的下落...在王爷远走北疆之际,老夫也命手下心腹多番探查,终寻到了三殿下的消息...”
“王爷应该还记得先帝在位时,并未定下储君,却也的确建了东宫太子府。所以,当时朝堂上有不少大臣是支持王爷您的,也纷纷私下议论先帝有没有可能定王爷您为储君。”
“这虽不符合祖制,但,先帝毕竟是大襄朝的第一位皇帝。若,仁贤不认亲,以才能来决定立谁为储君,那也是有可能的。老镇北王齐烈是先帝的生死之交,大襄的天下也是老镇北王和先帝共同打下的,能立王爷您为储君应也不会有人反对。”
“若不是先帝被人谋害,老镇北王又落下个弑君谋反的罪名,恐今日坐在龙椅上的人...”
“所以,萧文逸就在东宫太子府,对吗?”齐麟直接打断了赵衍的话,因为有些话不该从赵衍口中说出,就算说出来也早已于事无补,“东宫太子府紧邻皇宫,定然戒备森严,滴水不漏。”
赵衍弱弱点头,“地上是行不通的,唯有天上和地下。”
齐麟微微皱眉道:“你可知太子府的侍卫统领是何人?”
赵衍,说:“汉王萧勤。”
“萧勤?”齐麟猛然一怔,他又怎会想到守卫太子府的正是昔年那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呢?
要说起这位汉王,也算是齐麟的旧识,两人不仅同窗,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汉王是大襄朝的第一位亲王,也是大襄唯一的亲王。
只因其父萧豫州早死,未能见到大襄建国,却也因保护先帝而亡。
萧豫州是先帝的亲弟弟,两人身材相貌略有相同,在一次叛军围剿中他顶替先帝率军诱敌,终死在郊野,尸骨无存。
萧勤是萧豫州仅有的孩子,大襄朝建立后,先帝便率先下诏册封其为汉王。
大概因幼年丧父的原故,萧勤打小就不爱说话,但,他却极爱刀枪,箭术更是一流。
齐麟很清楚,有他镇守太子府,恐天上也是行不通的。
只是这地下...没一群能工巧匠,没个一年半载的工夫,地道也是挖不通的。
“看来,只有赌一把了。”
赵衍,紧眉道:“王爷觉得胜算能有多大?”
齐麟,暗暗道:“渺茫至极...就算十八女将中的墨影来了,也不会有百分百的胜算。”
赵衍,道:“那王爷还要非去不可?”
齐麟,点头,“对,非去不可。本王不可能不管文逸,至少本王要确定他还活着。”
赵衍,思索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齐麟,摇头道:“没有。因为太子府既无职权也无政务,不会有人去往那里,那里也如一处与世隔绝的禁地。”
赵衍,迟疑道:“或许,老夫可借看望之名先去打探一番...”
“不。”齐麟,说,“你贵为当朝太师,每一个举动都备受关注,不可沾染这等引发君臣猜忌之事。”
他又随之淡笑道:“老头,你倒不如猜一下本王今夜是否有收获?”
“什么?!”赵衍赫然惊目,“你今夜就要去太子府?”
齐麟干脆站起,一边整理袖摆,一边说道:“对,就是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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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盘星月,北斗璀璨,无风的夜总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
站立在太子府前的两名侍卫也如雕像般毫无声息。
月光洒落屋檐,在檐顶的弧度上又增加了一束晶莹。
那玲珑剔透的身躯是妖?独有的,她蒙着白纱,更是一身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