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琪边斟酌用词边说:“贵军进驻绵上县以来,虽然团长爱惜民力、不忍强取豪夺,然而也有不听号令的,屡屡发生扰民害政之事,以至于闲言碎语四处流播。小民之怨倒也不怕,只是官商士绅怨声载道,不肯捐输,往后筹措军资,势若登天。贵军非比本省嫡系,他们劫也劫得,抢也抢得;而贵军没有根基,好似飞絮浮萍,怕是难以持久。”
郭承琪偷眼观察,见封团长眉间紧蹙,于是停了停,接着说:
“兵败之初,阎公为守土之便,将贵军引入本省协防,如今战事已息,而贵军迟迟不去,阎公早有疑心。即以绵上县言,贵军驻扎在此,而境内又有三个团的本省部队,东面守着仙台,南面守着秦树岭,西面守着郭壁,将你部围在中间,号称协防,实则监视。贵军此番兵变,虽无大伤,但军心已乱,一旦有事,难免土崩瓦解。身为一团之长,难道让你这些生死弟兄等着作案鱼俎肉吗?
“既然情势如此,何不急檄上级移师向西,与他部合兵一处,至柳林、军渡、吴堡一线驻扎。如此,则进可达并朔临洛,退可至绥宁榆关,有天险可恃,也有纵深可凭,虽然地旷人稀,其中也有塞上江南之沃野,足供滋养。于彼休养生息,修文练武,再徐图进取,岂不更好?若依然分离各处,或匪党起事或本省军方威逼,以你一人之力,首尾难顾,只怕到那时,悔之已晚矣。”
封团长表情沉重,目不转睛地盯着郭承琪,不时地点头。郭承琪以为自己一番话说得他动了,正暗暗欣喜,却不料他突然“哼”了声,冷笑道:
“郭知事玩得好计策!我部驻在此地,虽是耗了你们的钱粮,也替你县办了不少力挽狂澜的大事。须知我也是大风大浪里闯荡过来的,你这雕虫小技,岂能瞒得了我!挖好这坑等人跳,你当封某是三岁的小孩吗?”
郭承琪有些尴尬,佯装生气:“承琪有私心不假,却也是为你打算。贵部若确定移往别处,本县愿竭尽全力。你若不肯,算我白说。”
“移师所需的钱粮呢?”
“你移师的日子呢?”
“你不给钱粮,我怎么移师?”
“你不移师,我凭啥再给你钱粮?”
“知事的意思,我非常清楚。我即向上级呈请,一旦发兵之日,你要将全团三月的粮饷送来。到时如食言,莫怪我们这些当兵的粗鲁。”
“不劳团长费心,我自有办法。”
郭承琪想的是,这次算试探,往后还要再跟他细磨,自己有省府和省军的支持,不信赶不走这些祸害。而封团长则想,既然这样,不如就以移师为借口,额外多筹些钱粮,到底移师不移师,量他一个小小知事,能奈我何!他们各有各的算计,心里想得却一样:
咱们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