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里,长夜易明。
尽管冯儿说过今天不用早起,但当睡眼惺忪的郑姝看到从堵着窗户的芦苇帘透进来的柔光时,还是猛的一下从衾里坐了起来,随后又被已经穿着整齐的李缓拉起衾围住了裸露在外的后背、双臂及肩膀。
不好意思的郑姝把红了的面庞缩进衾里,露出如春水般多情的眼眸低声问:“怎么不喊我,万一起晚了,岂不是让君姑、迎儿她们笑话?”
“我是看你睡的正香,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便没有喊你。起晚的话,她们倒不会说什么。要是起的太早,她们可就会笑话我的。”李缓说完暧昧的话语,转身走近靠着东墙摆放的木箱,为郑姝挑选今日要穿的衣物。
这个桐木木箱是郑姝从杨医匠家里带过来的,里面装着她所有的衣物。
紧皱着眉头的李缓勉强从里面找出一件还算厚实的麻色曲裾,随后把它抱在怀里暖着回到榻边柔声问:“姝儿,我记得你养了不少的蚕,怎么只有这一件勉强避寒的衣物?”
“我舅父家的地不多,除去我和舅父一年的口粮,剩下的也仅够交舅父的人头税及过更钱。他给我一个容身之地,我也不能在他家吃白饭,就算他愿意,我的那两个阿姊也不会同意。我养的那些蚕,一部分卖了用来交我的人头税和舅父家的刍藁税;还有一部分送给了两个阿姊,来安她们的心;剩下的那些,主要是给舅父做了些衾褥和冬衣。你跟着他学过一阵时间的医术,也知道他的性子,他挣的那些钱,基本上都被阿姊们拿走了。”郑姝说着时,不停的叹气,声声叹息化成了解不开的愁萦绕在她的心田。
面色逐渐凝重的李缓听着满是忧愁的话语坐到了榻边,把怀里消散了些许凉意的曲裾递给了郑姝,随后握住她红肿三根指尖柔声讲:“即使如此,你也应该多为自己筹划一下,如果咱们没有成亲,那你还要像以前那样哆哆嗦嗦的熬过冬天吗?”
“可能吧,我大姊还好,次姊却防我像防贼一样,在她的眼里,我就该是个可怜的孤女。如果我在冬天里穿的厚实,她肯定会认为是舅父把挣的钱都花在了我的身上。我不想让舅父为难,也很珍惜那个容身之地,我不想回到郑家,让他们把我再卖一遍。你看,我只冻了手,冬日里穿的履看着薄,其实里面用的大部分是蚕丝。”心情缓和了不少的郑姝说完,像是炫耀般露出了光滑、细腻的双脚。
被逗笑的李缓弹了下郑姝的额头,握住她的双脚重新塞回了衾里,随后再走到东墙边开始整理郑姝的衣物和带来的几件嫁妆,包括十缗钱、一根铜簪、一根桃木簪和两匹麻布。
得了自在的郑姝慌里慌张的穿好衣物后,再次看到李缓捧着个两尺长、一尺宽的木匣走来问:“姝儿,你的那十缗钱要不要同我的放到一起?”
站在榻上的郑姝在听完后,好奇的看向木匣内,只见里面凌乱的躺着一堆四铢钱,便笑着点了点头说:“都放在一起吧,那十缗钱中,有一缗是大姊送的,还有一缗是舅父给的嫁妆,剩下的就是你家送的聘礼。”
“那根桃木簪是你次姊送的吗?”李缓晃了晃木匣问。
“哗啦啦”的声响中,郑姝掩住纠结的眼眸低声回答:“是我次舅父家的次兄送的。”
“是他啊,我曾听你舅父提过,好像除了你大姊,就是他对你最好了。”李缓轻声嘟囔完,一手抱住木匣,一手拉着郑姝走到案边坐下,随后单手拿过铜镜左侧的约莫一尺长宽的木匣放到郑姝面前说:“这里面是我新买的木梳和几根木簪,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开心的郑姝赶忙打开了木匣,先是拿出做工精细的木梳别在了发间,然后从三根质地明显不一样的木簪中取出一根刷了清漆、用梨木雕的首端呈桃花状的簪子放到耳边比划着扬起嘴角说:“现在天冷不梳椎髻,等到夏天时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