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过彼岸花丛的轻微窸窣声打破了冥河畔的死寂。此地被明令禁止擅入,敢踏足此地的无非是两个存在:死神达那都斯,或睡神修普诺斯。哈迪斯未回头,眼神依然停留在波光粼粼的冥河上。幽绿的河水中,时而有灵魂漂浮而过,带着死后未尽的执念,呢喃着无人能懂的低语。
“修普诺斯,如果你打扰了我的清闲,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冥界的真正愤怒。”哈迪斯语气冰冷,但透着一丝懒散,就像一个对打扰他的虫子不屑一顾的猎豹。
“陛下真是好脾气。”修普诺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轻快而带笑。他缓步靠近,停在哈迪斯三米开外,低头行礼,笑容恭敬中夹杂着几分玩味:“看来陛下做了个好梦?”
哈迪斯依旧未转身,目光从冥河移开,投向彼岸花丛,眼神冷清:“好梦谈不上,不祥的预感倒是充足。”
修普诺斯心中一凛,神职赋予他对梦境的敏锐感知,但哈迪斯的梦却像是被遮蔽了一部分。他不敢再随意多言,只低眉垂首,将来意道明:“塔尔塔罗斯殿下请您前往深渊,有要事相商。”
冥王殿,耸立在冥府的核心,长年被浓重的阴霾笼罩。哈迪斯从花丛中起身,鸦黑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垂落,翠绿的眼瞳宛若冻结的湖泊,没有一丝波动。他迈步走向冥王殿,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带着一种肃杀的威仪。修普诺斯默默跟在身后,不敢再多言,只有脚步声在这片死寂之地回荡。
冥王殿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寂静得令人压抑。哈迪斯一进入大殿,便感到一道深沉的气息笼罩了整个空间。那气息就像深渊本身,既古老又不可捉摸。他微微抬眼,看到塔尔塔罗斯已经端坐在神座上。
塔尔塔罗斯从阴影中露出半张脸,冷峻的目光注视着哈迪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声音低沉,仿佛直接从深渊里传出:“你来的比我预想的快。”
哈迪斯站定,神色平静而冷漠:“深渊的主人开口,我当然不能迟到。不过,塔尔塔罗斯殿下,是什么让您大驾光临冥府,还是说您终于厌倦了深渊的孤寂?”
塔尔塔罗斯轻笑,手指敲击着神座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乌拉诺斯逃狱了。”
一句话,如寒冰直插冥府的死寂中。哈迪斯的脸色未变,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一丝波动:“哦。”
塔尔塔罗斯微微挑眉,似乎对哈迪斯的平淡反应感到意外。他补充了一句:“……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呢?”哈迪斯抬起眼,翠绿色的瞳孔直视塔尔塔罗斯,淡淡问道,“殿下找我,仅仅是为了通报这个消息吗?”
塔尔塔罗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你看起来很镇定,甚至有些过分了。假如你以为我能轻易找到乌拉诺斯,就太天真了。他用某件宝物遮蔽了自己的气息,我无法在深渊中感应到他的行踪。”
哈迪斯眼底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他的脑海迅速过滤出可能的宝物,最终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库内埃?”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神色难得露出一丝赞许:“你的头盔被偷走了,借此掩盖了乌拉诺斯的行踪。而偷走它的人——正是你的冥后,珀耳塞福涅。”
哈迪斯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曾以为窃取这件冥府至宝的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外来神只,却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子。他沉默了一瞬,冷冷问道:“她怎么会与乌拉诺斯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或许你应该亲自问她。”
哈迪斯面色无波,实则心中已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深知珀耳塞福涅的性情温婉,但在极乐净土独处多年,难免会有旁人乘虚而入。更何况,能说服她偷走库内埃,必然有更深的阴谋。
“克洛诺斯和其他提坦是否安然无恙?”哈迪斯试探性地问。
塔尔塔罗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可不好说。我的职责只是看押乌拉诺斯,至于其他问题,盖亚未曾要求我负责。”
哈迪斯盯着塔尔塔罗斯,翠绿色的瞳孔中浮现出淡淡的怒意。他知道塔尔塔罗斯所言非虚,但他的语气却隐隐暗示着——第一序列的其他存在,尤其是耶稣与陈清明,或许早已卷入了这场逃狱风波。
哈迪斯陷入了沉思。他从未低估过第一序列的复杂性,也从未真正相信过序列间的壁垒。随着耶稣与陈清明不断崛起,他们的力量不仅打破了时间的规则,还极有可能对神只的地位造成威胁。
“如果乌拉诺斯逃离冥府,他会去哪里?”哈迪斯低声问。
塔尔塔罗斯微微一笑:“或许,他会寻找旧日盟友,唤醒那片沉寂已久的提坦之地。或许,他会试图夺回神王的王座,甚至颠覆序列的秩序。”
哈迪斯冷冷地开口:“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他曾是神王,但现在,他只是一名囚犯。”
塔尔塔罗斯站起身,幽幽地说道:“那么,祝你好运,冥王陛下。希望你能够在耶稣与陈清明之前,找到乌拉诺斯。”
哈迪斯目送塔尔塔罗斯离开,翠绿色的眼瞳中浮现出寒意。他心中已然明白,这场逃狱事件,或许不仅仅是乌拉诺斯的复仇计划,更是某些深埋的阴谋,将第一序列与第二序列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夜风在冥界从不温柔,它携着来自深渊的寒意,掠过哈迪斯身侧,吹动了彼岸花丛的片片花瓣。这片鲜红的花海,是冥界最美丽却也最危险的景象。花瓣落入冥河,瞬间被河水侵蚀殆尽,只剩下漆黑的涟漪扩散开去。哈迪斯站在河畔,衣袍随风翻飞,翠绿色的双瞳映射出无尽的黑暗。
“珀耳塞福涅……”他的喃喃自语被风卷入夜空,飘向未知的角落。
冥界的静谧中,一道低不可闻的笑声忽然传来,如同锋利的冰刃刺入耳膜。哈迪斯眉头一皱,猛地转身,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彼岸花随风摆动。那笑声如幻影一般,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极乐净土,冥界中唯一一片充满生机的土地。这里春意盎然,温暖的阳光常年洒在柔软的草地上,鲜花与绿树相伴,宛若凡世的世外桃源。然而,这一切却是由冥后珀耳塞福涅的力量维系而成。她在这里沉眠多年,几乎未曾踏足冥府的其他地方。
此时,在极乐净土的深处,一抹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高挑的女人,披着华贵的薄纱,长发如夜色般漆黑,垂至腰际。她的面容绝美,却带着一抹不属于生者的冷艳。正是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
珀耳塞福涅的手中攥着一顶漆黑的头盔——库内埃。它散发着浓郁的冥界气息,但此刻却被某种不寻常的力量所污染,隐隐泛着深红色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步了……”她低声喃喃,语气中透着一丝焦虑和隐隐的决然。
突然,身后的草地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珀耳塞福涅猛然转身,却见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从光影中走出。他眉眼深邃,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那双蓝色的眼眸如同星辰般深邃,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耶稣?”珀耳塞福涅瞳孔一缩,握紧了手中的头盔。
“冥后陛下。”耶稣微微一笑,语调温和,但目光却锋利得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看来,你的秘密比我想象中更加深邃。”
珀耳塞福涅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问道:“你怎么来到这里?极乐净土从不欢迎外人。”
耶稣抬起手,虚空中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他微笑道:“冥界的规则虽强,但终究挡不住我,尤其是在第一序列与第二序列的壁垒变得脆弱之后。冥后陛下,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珀耳塞福涅语气冷漠,将头盔藏于身后,“如果你想挑衅冥界,请回去告诉哈迪斯,他的冥后从未畏惧威胁。”
“威胁?”耶稣低笑了一声,神色淡然,“不,我不是来威胁你的。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计划已经暴露。”
珀耳塞福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凝视着耶稣,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出破绽。然而,耶稣的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意,既真诚又让人捉摸不透。
“你以为你的举动能够瞒过塔尔塔罗斯的眼睛吗?”耶稣淡淡说道,“库内埃并非只是藏匿之物,它还携带着冥界的核心力量。你将它交给乌拉诺斯,难道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珀耳塞福涅的身影微微一颤,但很快,她恢复了冷静:“乌拉诺斯的逃离是必然的,他的力量不应被永远囚禁。难道你不明白吗?塔尔塔罗斯只是想利用他的监禁维持深渊的稳定,但这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释放他?”耶稣的语气依然温和,但眼中的光芒却更为锐利,“你将整个冥界,甚至是第一序列,都置于危险之中。”
珀耳塞福涅沉默了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耶稣,你无法理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她的话未说完,整个极乐净土骤然震动起来。天空中原本明媚的阳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阴云和红色的闪电。草地上的花朵枯萎凋零,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来了。”耶稣抬头,眼神一凝,“看来我们没时间争论了。”
天空被撕裂,一道巨大而威严的身影从裂隙中缓缓降临。那是一个散发着无穷威压的男子,周身笼罩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他的目光如同深渊般深邃,脚步踏过大地时,连极乐净土都在颤抖。
“乌拉诺斯……”珀耳塞福涅低声唤道,目光复杂。
乌拉诺斯低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谢谢你,珀耳塞福涅,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还要继续忍受深渊的囚禁。”
耶稣站在一旁,神情冰冷:“乌拉诺斯,第一序列的平衡不容你破坏。”
乌拉诺斯的目光转向耶稣,轻蔑地一笑:“平衡?你们这些后辈,何时有资格教训我?我的存在本就是平衡的基石,既然你们不懂得珍惜,那就让我亲自打破它。”
随着乌拉诺斯抬手,一股恐怖的力量涌动起来,整个极乐净土瞬间崩塌,化为一片废墟。
乌拉诺斯的笑声宛如雷霆回荡在天地之间,伴随着他的身影缓缓升腾,极乐净土彻底陷入崩塌。天空撕裂开巨大的口子,宛若一只无形的眼睛俯视着冥界,令一切生灵不寒而栗。珀耳塞福涅的手颤了颤,紧紧攥着手中的库内埃,她的目光从乌拉诺斯转向耶稣,满是复杂和挣扎。
乌拉诺斯的气息铺天盖地,他的目光锐利而冰冷,宛若在审视一群不自量力的孩童。他的存在,仿佛浓缩了宇宙开辟时的狂暴与威严,每一步都让大地微微震动。
“你们这些自诩新时代的神只,只不过是在我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乌拉诺斯缓缓抬起手,一柄漆黑如墨的长矛在他手中凝聚成形,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毁灭气息。他看向耶稣,语气中透着蔑视,“让我看看,你们能否让我稍稍感兴趣。”
耶稣没有退缩,他的蓝眸中燃起金色的光辉,手中浮现出一柄十字光剑。剑身宛如流动的太阳光辉,散发出纯净而强大的力量。他沉声道:“乌拉诺斯,你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秩序,由我们来掌控。”
在这场注定轰动两大序列的决战背后,另一场更加隐秘的博弈正在酝酿。
在奥林匹斯山的顶端,神王殿内辉煌的金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宫殿,宙斯坐在神王的宝座上,双手交叠,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远方的天空。他的身旁,智慧与预言女神忒弥斯静静站立,手中捧着象征未来的天平与卷轴。
“陛下,乌拉诺斯的复苏将彻底打破序列的平衡。您真的打算将这一切交给哈迪斯和耶稣去解决?”忒弥斯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宙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低声说道:“哈迪斯的冥界,是唯一能够牵制乌拉诺斯力量的地方。而耶稣的出现,是另一重平衡的关键。这场斗争,不仅仅是为了序列的安稳,更是为了清除真正的隐患。”
忒弥斯微微蹙眉:“真正的隐患?”
宙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目光穿过神王殿巨大的拱窗,望向遥远的星空。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冷冽:“乌拉诺斯的存在,本是宇宙秩序最初的基石,但他那根深蒂固的权力欲望注定会成为阻碍。我会借这一战之机,彻底打碎他的统治余威。”
忒弥斯神情微变,似乎隐约猜到什么:“所以您故意让哈迪斯成为第一序列之主……是为了吸引乌拉诺斯的注意力,让他误以为我们在试图重新划分序列权力?”
宙斯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深邃:“哈迪斯的沉稳和冷静,正是他最好的伪装。而他一旦受到威胁,便会迫使乌拉诺斯露出真实目的。到那时,真正的对局才会开始。”
与此同时,冥界已化作战火纷飞的修罗场。乌拉诺斯抬手间,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而出,将大地撕裂成无数深渊裂缝。彼岸花丛尽数化为灰烬,冥河的水流因力量的冲击掀起滔天巨浪。
耶稣的金色光剑与乌拉诺斯的黑暗长矛狠狠碰撞在一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互相吞噬,激起的能量波动甚至震动了冥界的壁垒。
珀耳塞福涅站在战场的边缘,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内心充满矛盾——乌拉诺斯的复苏本是她的计划之一,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掌控。
“珀耳塞福涅!”耶稣的声音如雷鸣般响起,“拿出你的力量,否则冥界将被彻底毁灭!”
珀耳塞福涅握紧了库内埃,目光在耶稣与乌拉诺斯之间游移不定。最终,她咬紧牙关,将头盔戴在头上。瞬间,库内埃释放出强大的黑暗能量,笼罩了整个战场。
乌拉诺斯停下动作,目光冷冷地扫向珀耳塞福涅:“看来你终于决定站出来了。不过,你真的以为能用冥界的力量对抗我?”
珀耳塞福涅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挥动黑暗能量,直接将乌拉诺斯的攻击扭曲。与此同时,她低声对耶稣说道:“如果你想打赢这一战,就听我的指挥。”
耶稣微微点头,金色光剑化作一道光辉环绕全身。他的目光燃起了熊熊斗志:“冥后陛下,希望你的计划奏效。”
冥王殿前,哈迪斯的身影如一尊雕塑般伫立,他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似乎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那一刻,整个冥界的气息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肃杀和凝重。翠绿色的双眸中映射着远方战火的光辉,仿佛两颗被赋予生命的冷星,透出冷静而致命的光芒。
“塔尔塔罗斯。”他低声唤道,声音如远古钟鸣般低沉而回荡。
随着他的声音,黑暗之中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虚空扭曲,深渊的气息仿佛从遥远的古老时代穿越而来,一道模糊而庞大的虚影在哈迪斯的身后缓缓显现。
那是塔尔塔罗斯,深渊的主宰,初代神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他的面容朦胧,似乎时刻与深渊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犹如恒星坍塌般深邃的眼睛,散发出难以抗拒的威压。
“哈迪斯。”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讥讽,“我还以为你会继续保持那份冷眼旁观的姿态。毕竟,你一直对这些争端并不上心。”
“冥界的安稳,是我的职责。”哈迪斯冷冷说道,“但这份职责不是任人践踏的理由。初代神王的复苏,不只是威胁冥界,更会打乱整个序列的平衡。我不会让他毁掉这一切。”
塔尔塔罗斯微微扬起嘴角,语气中透着几分兴味:“你终于不再抱着旁观者的心态了?很好,这才是冥王该有的模样。那么,这一次,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混乱?”
哈迪斯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他的指尖涌动着浓烈的黑暗力量,那是属于冥界的源泉,蕴含着毁灭与重生的法则。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冥界的气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天空逐渐黯淡,宛如无数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所有的光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