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不算很大,但是在东海市的市中心区域,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租用办公室的,看场地大小,不足以对照实力。
接待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律师,穿着正装,右手拿着一叠文件,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里,偶尔蹦出看似专业的名词,可能是想借此掩盖她入行时间短的尴尬。
周衍和欧阳雪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两个人像傻子一样,被带到一间接待室里,等了几分钟之后,才见到了所谓大律师,一个秃顶的油腻中年,笑起来脸上的两坨肉夹着眼睛,透露着一股子的精明。
秃顶的大律师名字叫陈清泉。
年轻的女律师叫林进洋。
陈清泉的经验很丰富,应付欧阳雪这样法律小白也十分耐心,讲解着专业的法律知识,只是他经常重复着说,
“你别急,这事儿急也没用,要相信我们,我们是专业的律师团队,一定给你们做到最好。”
好话听三遍也就烦了,陈清泉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能够变着花样地安抚当事人家属的情绪,这大概就是最高级的律师从业者,提供情绪价值的作用吧。
刑事犯罪在侦查期间,亲属是不能探视的,只能会见辩护律师。
所以欧阳雪也抓紧问了一些她妈妈林漫瑶的近况,但是进去了哪有好受的?
欧阳雪听到的,不过是陈清泉律师优化过后的内容,周衍却能听懂里面的几分安慰的意思。
此时周衍偷偷想到,自己当时被抓进看守所,多少和林漫瑶有关系,如今这样,也算是还回来了。
周衍多数时候只是在旁听着没有说话,他倒是喝了三杯茶,他也说不清是什么茶,但是清香回甘的味道喝着确实好,难怪从古至今都有那么多人好这一口,可比酒更受人欢迎。
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聊到后来,多数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陈清泉律师从来不给更多明确的答复,一直说是“都有可能, 我们尽力。”
至于欧阳雪最想知道的,她妈妈什么时候能出来的事情是决口不下判断。
周衍也算是听出来了,陈清泉律师是轻易不对自己没完全性把握的事开口承诺,甚至搬出了律协不让给客户承诺的话。
直到出了律所的门,本来这几天还算正常的欧阳雪一下变得失魂落魄。
出门口有台阶,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周衍眼疾手快一把牵住了她。
这是周衍第一次牵欧阳雪的手,柔若无骨。
只是显然欧阳雪并没有心情,她没发现周衍红着的脸,和颤抖的手。
欧阳雪很失落,这一趟来的收获不多,
她想了又想,很不甘心地再跑回了律所。
只是这一次周衍没有跟,他静静在门外等着,只能说是希望渺茫吧。
等到欧阳雪失落地走出来,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二人想着像来的时候一样坐公交回家,但是随着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已经下班,两个穷鬼,只能徒步回家。
周衍和欧阳雪并排而行,中间差着些距离,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吹着夏日夜晚的凉风,微微出汗后,被迅速风干的凉爽。
周衍没有去打扰欧阳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算是陪着了吧。
两个人的脚程不快,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的公交车车程,走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周衍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毕竟是夏天,晚上再凉快也是热的。
走到半途,路过一家便利店,周衍叫住了欧阳雪。
一分钟后,他拿着一根冰淇淋,递给欧阳雪,说到:
“吃点冰的,凉快凉快。”
欧阳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生,还有他递过来的冰淇淋,突然眼泪汩汩而出,却是再如何也抑制不住了。
“谢谢。”
她打开冰淇淋的盖子,轻轻舔了一口,含着眼泪,带着咸咸的味道。
夜色中她慌乱地撇过头,不想让周衍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但是晴朗的天有着明亮的月色,周衍又如何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