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由检而言,张蔷的心态颇为复杂。
这位曾是大明末代皇帝的年轻人,确实堪称勤勉。他那多疑的性格与急躁的处事方式,实则源自周遭环境。急躁,是因为囊中羞涩,万事皆无法拖延;多疑,则是被朝中文臣屡次欺骗,自然难以再信。
此刻,这位年仅十七的少年拘谨地坐在张蔷对面,怯生生地问道:“嫂嫂传德约前来,莫非有要事相商?”
朱由校,字德约。
张蔷深知,这位信王与张嫣、朱由校亲近,却与自己疏远,甚至有几分畏惧。想来是目睹了瑞王的下场,对自己的惧怕更甚。
叔嫂二人并无太多言语,张蔷开门见山地说道:“信王,嫂嫂今日请你来,确有要事相商。
这大明江山,它姓朱,嫂嫂认为,每位朱家子孙,都有为朝廷效力的义务。信王是平安最亲近的叔叔,本宫希望,信王能挺身而出,为平安分忧解难……”
朱由校闻言,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面色焦急地辩解道:“嫂嫂明鉴,德约绝无反心……嫂嫂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府中搜查……”
张蔷连忙走下座位,亲手将他扶起,亲切地安慰:“信王误会了,上皇仅有你这一位亲弟弟,平安也只有你这一位亲叔叔。若连你都不信任,这大明,本宫还能相信谁?
你且坐下,听本宫细细道来。”
朱由校诚惶诚恐地坐下,身子却不敢坐实,只用半边屁股挨着椅子,时刻准备起身告罪。
“信王可知,为何三位王叔迟迟未能之国?”张蔷问道,“并非你哥哥不孝,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田地皆有主,要凑齐数万顷庄田,谈何容易?
以瑞王叔为例,皇爷爷将他封于汉中,但你可知道,汉中能凑出多少庄田来?”
朱由校全然不知,张蔷也无需他回答,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三十顷!西安府拼凑出一千五百顷,而瑞王要求四万顷庄田,如何能满足?
朝廷也曾下文,向四川征集田地。”
张蔷苦笑:“信王,成都平原被誉为‘天府之国’,但成都府的土地,七成在蜀王一系手中,两成在卫所军将手中,仅一成在百姓手中……
百姓依靠这一成土地为生,却要承担整个成都府的田税……说得远了,咱们还是说回瑞王叔……所以,无论是成都还是重庆,都无法再为瑞王叔划出庄田,这便是瑞王叔一直滞留京城的原因……
惠王叔和桂王叔的情形亦是如此,他们要求的庄田,地方根本无力提供。”
朱由校从不涉足朝堂之事,此刻听到张蔷所述,犹如听闻传说,吃惊地张着嘴,连恐惧也忘却了。
许久,他才天真地问道:“嫂嫂,那该如何是好?”
神情与朱由校如出一辙。
张蔷未答,又透露了一个真相:“四年前,户部曾做过一次统计,当时宗室人口已有十三万多,每年所需禄米近四千万石……信王可知朝廷一年田赋收入多少?”
朱由校摇头:“臣弟不知。”
“不到两千六百万石!”张蔷比划着手指说道,“换言之,即便将全国田赋收入全部用于供养宗室,也远远不够……更何况大明还有众多官员、军队,还要在辽东抗击金兵,在西南平定叛乱……”
朱由校一听更加焦急,连忙道:“嫂嫂,臣弟不要实庄田……或者,少给一些,能养活人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