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消消气,别往心里去。阿郎他不是故意要给您添堵的。”
程氏赶紧凑上来大献殷勤,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捶背揉腿的,好容易才哄得她气顺了,方才试探着问道:“小六她……当年是不是很顽皮,一定……是经常惹您生气吧?”
“顽皮?”
齐老夫人竟是立刻摇头否认了,“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请安时就像木头似的杵在那儿,看着就烦!”
木头?
离经叛道、张狂至极的裴舒,两年前居然是个木头一样的人儿?
这老东西是在跟她说笑吗?
程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祖母,您累了,就歇一下吧。小七马上去找阿爷,让他回来给您赔不是。”
裴七娘见她又沉不住气了,连忙拖着她退了出去,背着齐老夫人,小声的劝道:“阿娘,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下人把六姐姐的院子打扫出来。就算你再不情愿,也得做给阿爷看啊。”
其实用不着她提醒,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令她万分不爽,“可你祖母都没发话,我要是主动揽这活儿,不就会讨了你祖母的嫌吗?我不去!”
“阿娘,你要是不去,就会惹阿爷生气。而六姐姐她就能找到由头,挑唆你和阿爷吵起来。至于小荷那贱婢,便会趁虚而入,在阿爷面前卖好……”
裴七娘看出她已经动摇了,遂趁热打铁。
“我马上去给她布置!看谁敢挑我毛病!”
闻言,程氏立时放下了躲懒的念头,斗志昂扬道。
“当年的事,阿娘无需费神。女儿自会叫碧桃她们去针线房串门,向那几个年迈的老嬷嬷打听。”
裴七娘又向她扔出一颗定心丸。
“小七,阿娘没有白疼你。”
程氏觉着她果然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感动不已。
……
“好俊的郎君啊!”
“别挡着,让我瞅瞅!”
“不知他可有婚配?如果……如果有,那我做小的也行。”
“你少做梦了,他会看得上你?”
午后,邸舍里骚动大起。
是和裴舒当日入住时如出一辙的动静。
“阿爷来了。”
秦嬷嬷和张嬷嬷正要探头去看个究竟,就听得裴舒淡淡的开了口,“收拾东西,今日就可以回长安了。”
“啧,人间尤物!”
姜仲文偷偷的从她袖口钻出,好奇的望出去,但见邸舍的大厅里有一男子正缓步行来,他身形颀长,腰束玉带,穿一袭颜色鲜艳的绯色交领袍子,领口和袖口是满地银丝绣的竹叶图案,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但再华丽的衣饰于他而言也只是陪衬,丝毫不能分走他自身的光彩。
因为他的相貌是那样俊美,哪怕用面如羊脂白玉、色若春晓之花来形容,都觉得是委屈了他。
无论是何人,只要瞧过他一眼,相信这辈子就很难忘记了。
一些住店的书生对他起先是嫉妒,然后是不屑,最后却暗搓搓的想着他若是断袖就好了。
“小六,阿爷接你回府。”
但裴文起不是断袖。
真正的断袖,是藏在他女儿袖子里的那位。
“走罢。”
他带着女儿下了楼,坐上马车,命车夫调转马头,朝长安城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