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里的花早在仲春便落尽了,只余瘦骨伶仃的枝丫在秋风中招摇。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坐在石桌旁的长衫老者亦生得瘦骨伶仃的模样,但他额头饱满,眉眼舒展,目光明亮,面容虽则老去了,给人的感觉竟是丝毫不显老态。
“二十有三。”
裴舒不假思索的答。
“妙哉!言舍数术者,谓不用算筹,当以意计之。”
老者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又问:“假使今日乃正十一月朔夜半,日在斗十度七百分度之四百八十。以章岁为母,朔月行定分九千,朔日定小余一万,日法二万,章岁七百,亦名行分法。今不取加时日度。问:天正朔夜半之时月在何处?”
“斗四度七百分度之五百三十。”
只是沉吟片刻,裴舒便给出了答案。
“小六,若你是男儿身就好了,迟早能在国子监争得一席之地。那里头所设的算学馆养的全是帮愚钝不堪的朽物,连最简单的日月合朔之期都算不来,气煞人也!”
老者的脸上忽地泛起了遗憾的神色。
又道:“是女儿家也无妨。只消老夫一句话,你便能进太史局做一名女官,同老夫稽历数,掌天时,岁终奏新年历,记瑞应与灾异之兆。”
只可惜崔家的人眼毒手狠,抢在她及笄那年就把她定下了,时逾两年,崔家仍没有变卦的迹象,看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她迎进门。以后她顶多是在和内院的管事娘子对账时会用上这一套术算的本事,和天象、星历落了个有缘无分的结局,想想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唉,可惜啊!”
他不住的叹气。
能让他做出这种评价的人,屈指可数。
“世人皆言我高攀,唯有杜公会道一句可惜。由此可见,杜公不是人。”
面对这份天大的荣幸,裴舒表现的很淡定。
“老夫是在惜才,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骂人?”
杜玄微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继续刚才的话题,“高攀?那只是鸟兽的想法罢了。对它们而言,崔家的确是一株参天大树,挺值得攀上一攀。但你不一样,既然能看见更高处的星辰,又岂会在乎区区一截将腐的朽木?”
“依杜公之见,莫非我们的征途是星辰,是大海,是远方,而不是眼前的苟且?”
裴舒放下手边修订的《戊寅元历》,微笑道。
“妙!真妙!简直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杜玄微顿觉心里痛快了不少。
当年他是怀着一腔抱负投身太史局①的,全然没料到自己会被勾心斗角的后妃们视作一件趁手的工具,但凡她们想要整谁,就逼迫他按照她们的交待说二十八星宿的某一个方位有某种不祥之兆,然后上报朝廷,让那个方位所对应的人倒大霉。偏生他长了一身的硬骨头,不肯听命,为此吃了很多暗亏,足足熬了十几年才在太史局熬出头来,得到了圣上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