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致思索后,他忍不住由他的话生了一种愤怒。并又因愤怒问赵无影。
“你既然这么知道对错之责,那你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徒弟去犯罪呢?”
齐缘的质问纯出于内心的愤慨,让赵无影听了之后陡然一震。
“你记得我两个徒弟吧。”
“啊。那两个会合体的。”
“哎。他们是哥儿俩,都是侏儒,天生长不大。八岁的时候,那俩娃子碰见的我,当时因为跑猪圈里偷泔水,被人打的遍体鳞伤。后来我就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学把戏啊。我还告诉他,吃上五年苦就能出人头地,娶媳妇儿,做个当代的王祎。”
“后来呢,他们娶媳妇儿了。”
“我说那话已经十年了,这事儿我现在连提都不敢提,没脸。我们这路戏耍门派走的是野路子,正规马戏团不收。城里今年又取缔了街头卖艺。我苦教孩子的一身本事,已然一点用武之地都没了。我已经把他们害了,不能再看着他们饿死。”
赵无影在痛心疾首的感叹中渐渐哽咽起来,那种发自肺腑的懊悔跃然脸上,看的齐缘有些动容。
“哎呀,时代变了。”略微沉默后,齐缘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随后,他把那白丸子撤了下去,又叫了贯昶搭手。临走前,他告诉赵无影。
“丸子,其实我做砸了,给您换个菜,换个配得上保德宫招牌的菜。”
端着白丸子来到后厨,齐缘转手便将那丸子倒进了喂猪的泔水桶中。随后,他望了望桌面和厨房里剩下的材料,决定为赵无影补一道箱子豆腐。
箱子豆腐是道极有讲究的大菜,乃宫廷御膳中九白宴的主菜佳肴,亦是四四席和三台宴里不可或缺的名菜。讲究个素菜荤做,豆中藏珍。同时,箱子豆腐的成品样子又有几分如金砖,能表达让时刻步步高升,前程似锦之意。
齐缘是不指望赵无影能够前程似锦的,但祝他在自首的路上一路平安,进去之后争取宽大处理还是可以。所以这次做菜时,齐缘用了心挖豆腐箱子、绞猪肉、调酸汁儿,一番运作下来,立刻让整个厨房中肉香四溢。锅碗瓢盆儿在他的操作间叮作响,竟也带了几分韵律和怡人。
这一餐宴,齐缘做的挺用心,可就在他炒馅儿收锅的关键时刻,这厨房的门被人从外边儿猛地推开了人了。
“死人了!”哀嚎中,一个带着浓重异味儿的人影跌跌撞撞跑进屋里,冲齐缘和贯昶大喊。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哀嚎让齐缘一阵哆嗦,也让炒瓢中的肉瞬间掉出了大半,并在和地面接触后蒸腾起金黄色的油烟。当油烟散去,齐缘看清喊话的人是齐小豆的副手段飞。
那家伙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酸臭,满脸黑气,还肌肉痉挛,俨然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望着这人的表情,又结合起刚才他喊的话,齐缘立刻明白,绝对是客堂里出大事儿。
“谁死了!”
“前……前……!”极度震惊中的段飞磕巴着喊出了两个字,但最终也没说清个所以然出来,只是不停地伸出手,指着门的方向。齐缘瞪着他的糟糕状态,知道是决然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便索性舍了他与贯昶一人提一把菜刀,小心翼翼的往客堂赶。
因为形势不明,齐缘心中七上八下。但思来想去,最害怕的还是赵无影不尊约定。酒足饭饱之后,又耍手段来伤人。想着那些可能的情况,齐缘真的有些后悔,把那道白丸子撤下去,也真有些后悔。空信什么规矩道义由着齐忠的性子胡来,奔着最坏的觉悟齐缘和贯昶闪身进了客堂。
但进去之后,齐缘却愕然看见他所谓最坏的打算远不足以应付眼前的一切。此时客堂中到处都是那种酸臭的味道,赵无影、周瑜、齐小豆都在,场面上亦没有发生打斗的痕迹。
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个都是面部朝下挺在地上,仿佛经历过什么痛苦的挣扎。望着一动不动脸朝地面的三人,齐缘震惊之余又感到一丝诡异,毕竟三人做出如此雷同的姿势实在不正常。
眼下三人生死未卜,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刻,所以本着救人的觉悟,齐缘收了刀和胡思乱想,伸手与贯昶一起将三人翻转过来。
三人中齐缘最先搀扶的是就近的赵无影,当老贼在齐缘的推手下将脸朝天暴露出来时,齐缘和贯昶同时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