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更在挥刀大喊:蠢货!怕什么!冲上去同明狗战成一团,不就啥事没有?
可除亲卫外,谁都在默默地离他们父子远点。
也是在离蠢货远点:没见城头的床弩,就盯着大军前锋在射吗?有一批没一批的梯次巨箭,谁知它会啥时候射来?要冲?
也得你们先冲!
眼见叶赫部与明狗不但在渡桥,而且有人在抓紧填平深壕!眼见城下的火枪兵方阵,徐徐靠近那道深壕!逃脱的人将越来越多……
老奴跳脚发狂!像真正顾不上生死的那种发狂!他挥刀连砍两个阻止他的亲卫,决绝地一马当先!
代善、莽古尔泰也懂他们家如今处境!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贱民看扁!哪怕真的会死。
有样学样,也打退阻止的亲卫,一往无前决绝冲锋!使得三人各自的几百亲卫,只能无奈冲锋。
但是,冲出不足两百步,加速还远未完成!八九支巨箭如平地狂风疾射而至,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好在老奴父子全都安然无恙!
这次,亲卫们不管不顾,蜂拥着将惊骇的老奴父子拉转马头!狠狠给马屁股抽上两鞭……
老奴再次撤逃,干看着正在加整撤离的叶赫与明狗,无语泪流。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床弩并不可怕,有一轮没一搭的巨箭,其实造不成多少伤亡。
可怕的是勇士们心散了!他们怕死、不甘!由于不甘而更怕死。
维系人心的两条腿全废!神话在开原已经破灭;比较公平公正的厚赏重罚?重罚还在,厚赏却变成泡影不说,连家人都正在饿肚子!
谁还愿意卖命啊?
老奴看得很准!
床弩确实没多大威胁。之所以有一轮没一搭地在射,除人力不足的原因外,是因为这些床弩…其实是紧急赶制的粗劣品。
马媛跑上去看一眼就懂了……
尤其是那三道儿臂粗的弦,本应由羊肠筋搓成细线阴干,再搓成粗大结实的弓弦!一时半会哪有?
竟由马鬃编结代替!
一根弦都用不了四五回,当然得好钢用在刀刃!关键时刻射射,建奴不动就不射!说穿就是吓人为主、杀敌为辅。
即使如此,弓弦都在一根根的崩裂!因为马媛赶上去之前,不识货的黎相君已令人射过三四轮。
其实老奴要真不怕死,继续亲自冲锋就好了。可老奴想的不怕死?那是让大金勇士们不怕死。
天渐黎明,眼看叶赫与明狗就要很快都跑光进城!平素性情最温和的代善目眦尽裂,狂怒而决绝地冲锋!亲卫们无奈跟从……
结果,城头床弩竟然没再响?
此时还有啥不明白!老奴与莽古尔泰差点气得吐血。
正好,代善的几百无奈跟随的亲卫,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老奴与莽古尔泰立刻猛拍马屁、一骑绝尘!大队建奴也知有机可乘,立刻汹涌而上!
这种忠心可以表……
但有些时机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
深壕对面,有一千火枪兵组成两个方阵!其火枪六十步外能射准,四十五步内保证破甲!且娴熟的三段式射击,可做到没有空档。
正在通过深壕的人,已在他们的保护范围之内。
深壕中,有一大段早被两边之人,推倒填成上下两个斜坡!虽不好走,但已有宽阔面缓缓通过。
而那能射一百五十步的蹶张弩!依然在深壕边阻击。
对人心已散的建奴而言,便宜忠心可表!要命冲锋可没人干……
城头虽没床弩射击了!但回回炮依然能不时砸下,一百多米的距离,刚好没点难度。
这玩意与之前床弩一样,真砸不到几人,却真能吓住很多人!
百十斤大石头当空砸下!那真是既怕运气差,更怕躲不及。
……
大势已去!
可恼羞成怒的老奴父子,仍极不甘心!强令士卒们极限抛射。
所谓极限抛射,是对大致方位,箭矢朝天呈四十五度角,全力拉满空射!讲究高度与力度,不求准头。等箭矢呈抛物线自然坠落时,其势能可破棉甲。
少量的抛射无用,因为坠落不比直射,对方可轻易躲避开。但成千上万极限抛射的杀伤力,其实很强!因那就像下雨一般射无可躲。
但这极耗力气!
还讲究协同齐发。
精疲力竭的八旗兵忍了!累就累点吧,死不了人……
本来仅四五十米有效射程的重箭,极限抛射下变成百米杀伤范围!让还未过壕的叶赫与明军,处境顿时凶险起来。
好在王九部有蹶张弩,也好在此时的建奴已变得很怕死。
有蹶张弩队员之处,建奴很有纪律地离他们百步之外!因为那是可破甲致命的距离……
就这样,在蹶张弩、回回炮、火绳枪的共同掩护下,叶赫与王九的残部,得以九死一生直奔城门。
主要还是建奴的士气没了。
其实蹶张弩的弩箭已基本用完!至少已有三分之一队员,在频频端着没有弩箭的弩,这边一转那边一指在吓人!他们自己比建奴更心虚……
建奴也早有怀疑!射了一路,没空去捡一支利用,随身你又能带多少重弩!老奴父子也一个劲催人上前,问题是你不上谁上……
直等到断后的蹶张弩队员,表面镇定、其实心慌意乱直奔城门!大批建奴这才吼叫着来劲。飞奔向火枪兵六七十米外,英勇无畏地拉满强弓!甚至连回回炮都不在乎。
——反正是朝天射箭,反正天已黎明。
榜样的力量无穷,成万建奴直追壕边,天空下起持续的箭雨!是偷工减料的棉甲不可承受之重。
一千英雄!一千对战局起到关键作用的英雄!在城头的泪目中,变成了一地的刺猬……
逐渐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