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正在洗衣服,瞅她一眼,干脆道:“不上!”
“那我……不上学了?”心想:成天请假在家干活,课业落太多,什么题都不会做,上什么学?
“等干完活再上!咱家就你一个人上学享清福,放学不许你在外面玩,赶紧回家干活!听到没?”
她点头,心的话:用不着你天天提醒,我从小就干力所能及、力所不及的活,你看不到吗?
小伊说:不要辩解,大姐生气会打你的!家里家外,她也干了很多活,她也很累!
“她累活该!谁让她成天瞎忙活……”
娘去世后,大姐想要凭着一腔莽劲,一厢情愿地挑起这个没有任何希望的家。她时常被自己加在身上的重担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半夜三更就下到田里,打理那一亩三分地。她就像一只负重的车轮,被穷困的生活驱赶着,用力向看不清的明天滚动。
大姐好像听到她的心里话,说:“我起早贪黑为了这个家,你要知好歹,好好念书,听到没! ”
她小声说:“我不想念书了!总请假,缺了很多课,没法念好。 ”
大姐想了想说:“也好,你上学也没什么用,不如在家干活,省得我们养活你!”
爹恰好走来,听了大姐的话,心里有些不忍;也怕别人闲话说自己是个废物,连个孩子也养活不起。
忙说:“不行!苹果还小,干不了什么活,收完菜还是去念书! ”
大姐还想说什么,爹咳嗽一声,背着手走了。
既然爹不让苹果辍学,大姐也不敢硬来,呵斥道:“干活去!”
小伊说:跟爹说,你干不动地里的活,明天要上学。
“我不敢说。”
话音刚落,她就懊悔不小心说出声,被大姐听到了。
大姐听了她没头没尾的话,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最近,你总是神经兮兮,自说自话,是不是脑子真有病?还是……”
大姐想到鬼魂附体,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得赶紧烧纸祷告才行。但这也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于是,大姐放下手中的活,端起苹果的脸,细致地看眼睛——听说被鬼魂上身,黑眼球里能看到飘动的白影。她的眼球黑白分明,没有一丝飘浮物,看来没事。
大姐放开她的脸,食指戳她脑门:“再听你一个人说鬼话就揍你!赶紧烧火去!娘怎么生了你这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小东西?真是多余!”
听大姐说得不实,她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喉咙也被泪水噎住,说不出话来。
小伊说:什么也不要说,去灶房烧火。
害怕被大姐打,她揉着眼睛往灶房走,心里全是恨,又不知道恨谁。
恨娘?娘已经死了,恨什么呢?恨爹?娘去世后,爹只骂人,不打人;恨大哥?大哥只在农田里忙活,不管其它;恨大姐?大姐也很苦、很累。
那就恨让自己来到世上的人——可这个人是谁?是佛家、仙家?还是……
小伊说:不知道恨谁就别恨了,赶紧烧火做饭,火快灭了。
她低头一看灶堂,明火已灭。急忙添柴草,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对着灶口猛然一吹。灶堂里通红的胎火正憋着一股劲,突然受到“风”的助力,“嘭”地燃起。
她来不及躲闪,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四散,本就稀疏的刘海又被烧掉半截;眼睛熏得半天睁不开,轻轻一揉就泪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