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注你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杀了多少个欺负过你的人。”他看着她,眸子里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时嫣确认了他的身份,就是那时候屠杀宋振兴私生子的人,搞得所有人人心惶惶,包括她。
莫名后槽牙痒痒的,手心也痒痒的呢,“所以呢?我该感谢你吗?是,你确实在某方面帮了我,但是你是杀人犯啊,你这样说我只觉得很瘆人。”
肯定有别的办法,季琛不会让她死,沐雨只会选择她,一个处于正义,一个是别有用心,还有一个,可能是想亲手杀了她又心甘情愿被利用,清醒沉沦的怪人,亦正亦邪吧。
而不是像这位,把实验室所有医生护士都屠杀,让她站在这里听他鬼扯。
他笑了,一双瓷白牙齿被黑色大衣衬得格外突兀,“杀手守则第一条,不能救人。我为你打破规则,救了啊,可这世界上啊,不是所有人都会感谢恩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救。”
他看着时嫣,脸上笑意全无,取之而代的是复杂,脸部肌肉绷紧,字字咬重,蕴含怒气,“我早该明白的。”
时嫣静静看了他两秒。
“噗哧。”她笑出了声,换做其他人在杀手面前早该吓尿了,可是真的好好笑,她肆意大笑,当做生命消逝前的最后一舞,那就尽兴吧!
这一生太曲折,太曲折。
笑声渗人又凄凉,他渐渐动了恻隐之心,“你不想死吗?”
时嫣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反问他,“你装什么深情错付啊,我们认识吗?你比我大很多吧,私生子们死的时候才多大,你如果做杀手早的话,起码比我大十岁,所以我们肯定不可能是幼儿园同学。然后,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可笑?”他唇瓣嗫嚅。
她重复,“对,你可笑。做了这么久杀手,直到世界末日怪物横生,你仍然在坚持这一单,我突然好奇,给你付钱发布单子的人还活着吗?没有变成怪物吧?”
时嫣明晃晃的嘲讽。
他根本不在乎,脚下生风,匕首顷刻抵住她脖颈。
刹那间,时嫣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靠往后退,无奈人在轮椅上,不得不低头,“她给你多少钱,我在后面加个零,再给你年终奖,月全勤,请你做我的手下,给我卖命。对了,你是风系异能者吧,缺能量吗?我还能给你补充能量的果子,这是先来的才有的优待哦~”
一番眼神对峙,她故作镇定,手指抠紧轮椅扶手。他看着她不知真不怕还是假不怕的外表突然心生好奇,为什么一个弱者能把自己伪装成有恃无恐的加害者,搞得好像他的人生被这一单给毁了一样,哦糟糕透了。
他收起匕首,“迟野,病毒生出异能,也是身怀病毒暂时没痊愈的人,未来,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否则,我无法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来的好。”时嫣这一步又赌赢了,果然别人想加害于你,只要你自己冷静,疯的就是别人。既然如此,眼前有现成的机会和人。
她身处掌心,手指露出骨头,皮肤是不见阳光,闷久了后的苍白,整个人都弱不禁风,憔悴如病患,当然也是了,却让人有种枯木逢春外则败内则开的感觉,“借用一下。”
迟野见鬼了似的,鬼迷心窍,莫名把匕首给递了过去,这可是伪装成医生,只能藏起来的唯一利刃,至于藏在哪儿不会被检测,哦谁都不会想知道的,可怜了他的肚脐,被改造有了脐钉,蛮糟糕哦,倒也值得。
很快,迟野就明白了时嫣那句话,什么叫来的好。
时嫣像之前季琛那样拿匕首划破胳膊,照猫画虎把胳膊抬起,准备把血给中了毒的别人喝,只是有两点不同,季琛没骗人,迟野中毒后坚持到现在还有了异能,是自己挺过来的。
她不是,也会骗,“我的血有缓解毒的作用,但是不能医治自己,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迟野迟疑,“真的?那你也是靠超强意志力撑到现在的?”
时嫣扯扯嘴角,“不然呢,谁能把我体内的毒抽走吗?还是能代替我承受痛苦?都不能吧。好了,你到底喝不喝?”
就冲眼睛眨都没眨就敢对自己使刀子这点,迟野就感觉回到了同类,他倾身,唇瓣落到伤口处,接住了不断下流的血液,眼睛慢慢闭上,逐渐沦为享受,像是忘记了现在时嫣是手持匕首的人,趁着他没注意,可以趁人之危。
她看着他,这是新的狗狗,一个想要目标的人,这个单子接的很后悔很迷茫吧,马上任务结束,就剩一个人,突然就末世了,单主切断了与他的联系,导致只有定金,拿不到尾款,多么气人。
杀手生涯从未有败绩,而末世一到,钱似乎都成了废纸,习惯为任务,为目标而活的人,立马丧失了斗志,就像游戏角色,无法选中,什么技能buff都用不出,只身怀一身顶级装备,静静看着屏幕手足无措,发呆。
谁能解了这个无法选中,不就可以了吗?
耳边只有吮吸的声音。好软就是骨头太硬,太瘦了,养胖点就好了。
呃,呃呃,迟野觉得,他刚才的想法一定是有人操纵了自己的灵魂。
真想让她跪在他面前求饶。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才对。
他们不知道,通过门缝,有一双眼睛在静静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她在被动承受那个贱男人的吻,这是对他的惩罚吗?是吧,他好失败。
合上门缝,他转头,跟领导以及江启,警卫连队长对上视线,其中,江启的表情最精彩,脸颊染上绯红,是愤怒,气得胸腔起伏变大,比自怨自艾的他要更像喜欢时嫣的人。
恍惚了这么两秒,季琛迟钝地听到领导二次开口,第一次他没听到,“我再说一遍,让开,我们现在要对时嫣绳之以法,她简直罪恶至极!”
这个基地到处都是针孔监控,里面的人怕是不知道,这全都可以当做证据,那个贱男太草率了。
他轻描淡写,“抱歉,我无法一错再错。”
再强不过是下山的神,心力憔悴整整一年,放下骄傲和自尊求了别人整整一年,早已朽木化。
背后,是尚且有希望的爱人,有实力得到保证的杀手庇佑,在外有性情大变,从不爱财只爱毒的神起副帮主火烛,在一年前以风卷残云的姿态,迅速夺家抄帮,不仅夺了宋振兴的全部家产,还夺走了许多帮众的家产,只给他们留了份压箱底的保命钱。
然后,除了一处人烟稀少,末世前卖不出手,末世后成了安全性极高的抢手货的荒野庄园,全部变卖,用来购买大量生存物资。
金熊空有武力没头脑,等放过来的时候,火烛已经成了荒野庄园里的王,被投票推举成帮主的稳坐帮主之位的人,所有手下都赶着去卖人情,分一杯羹,他站在破败荒凉的神起基地里,感受到了什么叫怪物横生,末世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赢是正义。
昔日神起总部啊,每一层都是怪物,成了怪物老巢,末世前最引以为傲的人数壮大,末世后都成了灾难。
水音为安抚保护已经受天生媚骨反噬,精神不正常的柳芳,由于等不到时嫣,早就带着忠诚的手下四处逃难了,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想来以她的身份在末世也能活得还不错,这样想大错特错了,能补充能量的身份,乱世,就是被称为祸水的存在,无妄之灾临到头上,水音手下全都为了保护她们惨死,后来在火烛的荒野庄园底盘附近落了脚,苟且偷生,也是火烛懒得搭理她们。
沐雨不知所踪,手下一盘散沙,土珀的势力早就被瓜分,火烛完全是最有头脑的那个。
因为在不久后,物资就不是金钱能换的了的了,人们在异能者脑子里发现了一种菱形晶核,可以疗伤治病,有些怪物们脑子里也有但是对普通人无用,可是对异能者来说就是能量补给,世界上除了怪物,人类中的各帮派首领五一不是异能者,随着时间流逝,自然从金钱转移到了晶核上。
帮派壮大又分散,散散聚聚,聚聚散散,似乎已经成了世界轮回往复,大自然对人类的把小戏。
火烛不是性情大变,是什么,大抵是只有时嫣知道了。
灵魂能出窍的精神异能者,谁都无法猜到她会用来做什么,他知道的时候,那天晚上感受到的磁场波动也就有了答案,原来不是错觉。
确确实实,相拥而眠的爱人有了异能,而他却不知道。
她每晚都在他身边用异能,时间久了会身体失温,他以为是病毒作怪,给她喂血,大量让人头脑发昏的血。
前面,就更不用说了,一眼明了,逼着他做出选择。
就让他最后保护她一次,还了这段一步错步步错的情债。
—
他们战斗到底。
警卫连发射群体性子弹,江启控制子弹流速,逼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宋悲就是我看到的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跟我抢?!你是我兄弟!”
季琛不知情,不过想到时嫣头发变长,不再伪装自己是女性的特征,不再去伪装成男性,回到女性身份的她虽然因为经历很脆弱一碰就碎,但是知性唯美,让人一眼就觉明媚,很耐看也很惊艳,纯净的美好。
便明白了,江启这话的缘故,原来是,“她只是变了个发型,又不是变了个人,换了个灵魂,换了张脸皮,你就认不出她了?”
这话点燃了江启的脾气,也是季琛故意的,让江启对他狠狠出手,这样才能削弱领导对江启的戒心,便是最后还了这孽缘吧。
他是真没想到,江启满世界找的白月光就是时嫣。
如果他和她还没接触过,他肯定不会插手,现在,没办法了,若兄弟和女人只能选一个,他谁都不想太辜负,又偏向女人,因为亏欠太多。
战斗声这么明显,谁都不是聋子,时嫣做过简单包扎,擦擦嘴边的血,强忍下嫌恶。
迟野为了安全,逼着她喝他的血,不管怎么说,心理很不适,以前太痛苦,现在病情恶化也无法接受,为了研究出异能从何而来,这群人抽她的骨髓,把能做的都做了。
时嫣现在的腿上少了骨头和肉,在恢复期,才坐轮椅。
眼看,她走不了,就告诉迟野,“你先走吧,出去报信给火烛,他肯定会来救我的。”
迟野又好奇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也没多说,就凿地板溜之大吉了。
他走后,门开。
时嫣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季琛,少了一只眼睛,很吓人。
领导说,“你还想走吗?”
像死了一样呆滞看着她的季琛,突然剧烈挣扎,“你不是说我投降,就会放她走吗?”
又被骗了。
眼看警卫连有人逼近,时嫣突然心跳加速,低头吐了一口血,和之前一样,血里黑虫化血。
她感觉所有物体和人都变成了一条直线,极其扭曲,像以前的老电视画面花了,拉成长条,又能看到这些物体和人的颜色。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就笑着说了一句,“我想走啊。”
走不是有很多种形式吗?
突然,时嫣从他们面前消失,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恐惧,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是拿枪怼怼轮椅座椅,什么都没有,没有危险。
—
香味,浴桶。
蝴蝶骨,薄肌看似瘦,实则每牵扯肌肉一次都很有力量,长发垂直落入玫瑰花瓣漂浮的水里,脊骨处都被头发给抚摸出了白皙感。
火烛察觉到异样扭头,与趴在浴桶边地上的时嫣四目相对,她头发也长了,穿着病服,比之前要瘦弱不知多少倍,医者眼神就是尺,目测腿部有问题,跟他相比,她就比小孩还小孩。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时嫣就喷了一口血,整个人往地上摔。
一抹沐浴后的清香划过鼻息,她落在穿着丝绸睡袍的火烛怀里,看着他,她泪眼蒙眬,“我要……”
“什么?”火烛凑近,没听清,顺便抱起她,准备去拿房间里满墙壁的良药,万一哪个对她有用呢。
时嫣气喘吁吁,“我要你……”
火烛停顿脚步,目光复杂地从满墙良药上收回视线,掂掂手里这些骨头,企图从里面找找有没有五十十斤的肉,一眼看完,叹了口气,“看来不是故意给了一年考虑时间,是脑子坏了才忘记了。”
时嫣:“你……咳咳咳……你……”
他抬手轻覆盖她的唇,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无奈,“先把身体养好再给你,好不好?”
在外面混了一身伤,还知道跑回来,还不算太坏。
时嫣欲哭无泪,揪住他的手,一口咬在了他虎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