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情绪在它们之中蔓延,它们真的要因为自己的怨恨,将曾经庇佑他们的神明拉入泥沼,任凭那些偷占功劳的渎神者践踏吗?
这是它们的想法吗?它们会有这么清楚有逻辑的想法吗?但这些念头也是一闪即逝的,残渣除了浸透的不甘与怨恨,记不住也想不明其他的东西。
有了迷茫动摇,便浑浑噩噩的被尸骨们引领着缠绕到了青铜鸟笼上,一圈圈一层层的绕了个严实,篆刻在青铜之上的符文从缝隙里透出些许微光,怨气一层一层的冲刷着这些符文,消磨着法器的宝光。
镇压神明的法器不凡,但锁住神明的怨气也足够庞大,它们相互抗衡相互抵消,浸染了怨气的黑色铜锈爬上笼身,一点点的将明光莹莹的符文覆盖。
长长的青铜锁链一圈圈的散落下来,触之阴冷生寒,却也比不得之前那般冰寒刺骨入体如针扎斧凿。
染血的祭刀轻易的割开了原本牢固的笼身,束缚的镣铐有尸骨的配合也被小心的拆下,血淋淋的青鸟被小心的拢在怀里。
地锦含着泪拔了两颗钉子,不得不抖着手,面色苍白的换人。
地凇轻柔的抱着青鸾玉麒麟净化安魂的气息笼罩着祂,缓解着祂灵魂上的痛楚。
地葫站在一边,虚虚的抬着手随时准备扶住地凇的手臂或者稳住颤抖的尊上。
但尊上祂一动不动,半阖着眼睛趴在地凇的怀里,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这几乎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还记得,记得麒麟尊上当初和他们说过,青鸾尊上看着懒懒散散实则最是娇气不过,不好吃的不吃不喜欢的不干,吃不了苦忍不了疼,面上抿着嘴说无事心里指不定怎么哭唧唧的委屈。
麒麟尊上跟他们说的青鸾尊上,完全不是眼前这个过于安静的样子,一点儿也不鲜活……
脖子上磨秃的绒羽红肿的血痕与咒纹,翅膀上撕裂的伤口,鸟爪上成环的血污,拔出的钉子处不停的渗着被污染的血将羽毛濡湿,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一点儿都不神气……
青鸾身上总共沿着骨缝钉了七十二根青铜钉,除了封镇,每根青铜钉上还有不同的恶咒与巫毒。
给祂钉钉子的巫师挨上一根都要大限将至,普通人钉上一根魂魄溃散,祂被连钉七十二根,却令人越发的觊觎神明的强大与生命的蓬勃。
每拔一根钉子,青鸾都看得到小麒麟身上抖动的金光,感受得到他们气息的衰弱。
祂想说先不用管,但祂也确实发不了声也暂时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姬颂一直得不到回答,生恼的他不仅紧了祂脖子上的镣铐还让巫师加了一圈禁咒,让祂不得发声。
小麒麟们拔了祂身上巫毒最历恶咒最毒的青铜钉,一个个面色惨白看起来颇为虚弱,让祂忧心他们能否安然回山。
拔钉子的人也会受到反噬的,更何况他们还是在尸骨的指挥下拔的最厉害最阴毒的那些钉子。
肩胛骨和四肢关节的青铜钉,小麒麟暂时没动,这六根钉子是钉得最深最久也是封镇之力最厉害的钉子,却远不及后来的一些青铜钉阴损,而且难拔,一动,周文王那边就会收到信息,姬颂身上有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与这几枚钉子是相互关联的。
他们在这里把地下拆个底朝天都不要紧,只要姬颂还在主持大蜡,他就没时间知道,但一旦动了这六根钉子,随身玉佩一碎,对方就会第一时间知道地下出了变故。到时候情急之下恐怕就顾不得隐瞒不隐瞒,会调动整个镐京的力量围剿他们。
尸骨上飘出暗淡的魂体,死状各异看起来凄惨又恐怖,他们冲着脱困而出的神明躬身一拜,送别他们的玄鸟:“尊上,一路顺风往后平安。”
魂体们散做莹莹的流光,卷起地上的鲜血与残羽在破损的青铜笼中幻化出一个虚弱凄惨的青鸟,散落的青铜锁链将青铜鸟笼一层一层的重新裹住,残存的怨气升腾黑雾缭绕。
这地下虽然大变模样,但最重要的东西似乎仍被困在其中,想来足以拖延一点儿时间。
地凇抱着小臂长的青鸟,罩着色彩绚丽的斗篷,被其他小麒麟拥簇着,融入载歌载舞的热闹人群,从镐京撤离。
……
“刚刚那位大巫的衣服可真好看,用的是山中异兽的羽毛吧?”
“是啊,也不知道哪处有幸请到这位大巫。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天子都在与民同乐,这位大人就匆匆离席了。”
“可能离得比较远吧。”
“要是巫师大人们,都和这位大人这么上心就好了。”
“闭嘴吧你,巫师大人也是你可以非议的。”
……
“阿母,明年夏礿(yuè)我能要一条那般多彩的裙子吗?”
“明年夏礿,阿母给你编个五彩绳梳个好看的头发可好?”
“嗯,也行,谢谢阿母。我们先攒钱给阿父买药,等阿父好了,等我大了,我给阿母和自己织一条好看的多彩的裙子。”
“好,阿母等着囡囡的漂亮裙子。”
……
他们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解救尊上仍旧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大蜡从早上开始准备,从正午正式开始,现在已经明月高悬点燃篝火,也不知道载歌载舞与民同乐的表演能够拖住姬颂多久。
按他的性子,酒意上头说不准就要提前离席,带着人去找尊上显摆。
啧,自矜自傲,存不住二两油,怨不得周公旦不放心还政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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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礿:四时祭之夏祭,指天子与诸侯于夏季举行的大祭,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