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余,又觉合理。
修仙者的寿元,远比寻常人漫长。
夺过天地造化的欧阳志,虽则是很久远的人物,却曾无敌于世间近百年。
欧阳先生是道中高人,与其相遇,并非不可预估之事。
只是没想到,会在追查灵根买卖途中,与其相遇在漫天飞雪的微澜城。
清酒伴梅,烹煮至温热。
小童提着铜壶,分别添满苏夜和雷铜身前的青铜樽。
欧阳先生清心修持,以茶代酒。
三人共饮一杯。
“您对剑魔前辈,是何印象?”苏夜终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欲要拨开历史的迷雾,窥见剑道两位大能之一的真容。
欧阳先生浅笑道:
“你好像忘了……我很小的时候,剑魔就亡故了。”
苏夜注意到,欧阳先生并不称呼欧阳志为父亲,而是更喜欢喊他的名号。
尽管没有细问,吃过苦的苏夜也能体谅她的感受。
恶魔之子的身份,毕竟给欧阳先生带来过莫大阴影。
父女之情,亦不能寻常视之……
欧阳先生的笑容,总如春风: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邀你至此。”
“愿闻其详。”
雷铜安静饮酒,右手检查玉简中尚未处理的事迹。
“你可知灵根的妙用,是由谁发掘?”欧阳先生看着苏夜。
眼神中无悲无喜。
经历过岁月沉淀,以及挫折打磨出的心境,寻常无法动摇。
若是得遇慈心师太,定能论上几句佛理。
苏夜悟性极高,从深邃的眼神中,获悉到答案:
“剑魔前辈。”
“他的无灵根,与你有天差地别,”欧阳先生轻声讲述,似若话语间的人,与她并无太大关联,“剑魔修行的大衍造化诀,需得献祭最珍贵的东西……以身入道,方能开启修行之路。”
“剑魔前辈献祭了自己的灵根?”
欧阳先生微微颔首,接着道:
“其后的修行途中,他不独诛戮妖邪,亦会残害三千世界的修士……”
“……他要挖掘灵根,以作修炼之用。”苏夜心中,起了一股无名业火。
欧阳先生观瞧苏夜眼神变化,展露如水笑颜:
“你与剑魔,可说是截然相反的两面。
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唯我独尊’……好像整个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苏夜能听出欧阳先生话语间对父亲的怨气,可是身为局外人,不知其苦,难断其事。
唯有默然。
雷铜收起玉简,手抚坚硬络腮胡道:
“贫道很多时候,也不赞同剑魔前辈的做法。
但是无论如何评说,都无法改变他曾横压一世的现实。”
闻听雷铜之言,苏夜陷入深思。
正义感强烈,与崇敬恶名昭着的绝世强者,并非泾渭分明的对立面。
种种尘因纠缠,亦会变作看似荒诞的现实。
“后来者,可有修行大衍造化诀之辈?”苏夜只承认剑魔的强悍,与他绝非一路人。
多谈,不如回归正题。
“寥寥无几,”欧阳先生悠然叹道,“……别有用心之人,宣称服用灵根可永葆青春,还能炼制延寿丹方……”
苏夜不觉摇头。
不只为骗子居心叵测,亦为世人难辨真伪。
他在慈恩寺中,得到了延寿丹的丹方。
经过多日潜心炼制,将第一炉出产的九粒延寿丹传送回十里春风镇,供未婚妻洛惊鸿服用。
丹方配料之中,绝无灵根存在。
可这世间,便有那贪图永享荣华的平民,双手向行骗者奉上白花花的银两。
可悲,亦可叹。
“只因有利可图,便催生出了诸般罪恶……人心,真是难测。”
“老汉被冻死在街头,除了苏道友,全无一人理会,”几杯酒下肚,雷铜脸颊通红,声音拉高道,“可怜个老汉,以卖柴为生,最终却被冻死……”
比冰雪天还严酷的现实,仿佛抽走了包厢中的空气,更无一人言语。
————
苏夜面容俊朗,心志犹如磐石。
多灌雷铜几杯酒,自身只是心湖泛起些许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