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上挂着一根红布,上面系着一枚钥匙。
窗边挂着一个风铃,风一吹就叮铃作响。
“门没锁,你进来吧。”
里面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
吴秋秋拽起钥匙,插入锁眼,咔咔声过后,门就开了。
房间里十分昏暗,纸张,香烛的味儿萦绕在房间里,推门的瞬间,这些味道交杂着迎面而来。
就一扇窗还是关着的,森白的墙壁,红色的窗帘,让外面的天光倾泻进来的同时,成了红色的一片。
一个人影背对着吴秋秋,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对着窗户一下一下的钉着纸钱。
在农村,很多地方烧的并不是流水线的冥币。
而是黄色的纸钱。
黄纸买回来会请村里老人给钉一钉,钉上孔眼,上坟的时候烧给先人。
吴秋秋站在门口,从她的视角,她看不到对方的脑袋,只看到一个高高隆起的肉包,坐在凳子上,看不到四肢,就像一团会动的肉球。
顿了顿,她走进了房间。
对方钉完了最后一叠纸钱,双手将钉好的黄纸叠放在一起。
吴秋秋注意到,他的指甲很长,起码有四五公分,细长的指甲里,是漆黑的泥垢。
这时,他终于直起了身子。
先前看到的肉包,长在他背上,已经高过了头颅。
转过身来的瞬间,吴秋秋竟发现那肉包不是肉包,而是一个个尚未成型,或是刚成型的胎儿,层层叠叠趴在他背上,缠绕,团团抱在一起,啃噬他的血肉,将他的脊柱压的越来越弯,直至永远抬不起来。
这些......都是此人的因果。
如此看来,死在他手里的胎儿只怕不计其数。
吃阴饭的人,这一生或多或少都会沾了因果。
就好比她自己,从小外婆说的最多的就是莫沾因果,因果上身她可能承受不住。
可能外婆更多的,是希望她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平凡过这一生。
从给吴婶守灵开始,数不清的怪事开始接踵而来。
因果不是她想避就能避。
即便她不沾因果,她也被人窃命只有两年可活。
世间之事,谁又说得清楚,谁又能真正的未雨绸缪。
外婆即便算好了一切,也未曾算到她会回到吴家村,干扰自己的计划。
吴秋秋思绪回来的刹那,老人背上的肉包依然只是个肉包,就像方才那些堆叠的胎儿只是她看错了一般。
老人抬起头,那是一双三白眼,眼皮耷拉着导致像个三角形,眼珠很小,添了些凶相。
整张脸上瘢痕纵横交错,就像一块被砍烂了的鱼皮,皱皱巴巴的。
这张脸,是出门都会吓坏小孩的那种。
吴秋秋又注意到他的脚,右脚没有脚掌,好像一只马蹄,圆形的,无法穿鞋子,便用一些布料包裹在蹄子上,最外层用一张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缠上。
光是看他的形象,吴秋秋便大约能猜到此人沾了多少可怕的因果。
更可怕是,他还在房子里豢养阴物。
是真的不怕死啊。
“像,真像。”
他端详着吴秋秋的脸,突然嘶哑地笑了一声。
“像谁?”
吴秋秋问。
“你妈。”他说,“你们出生的时候,我在。”
他说的是,你们。
说明他对另一个吴秋秋的存在,了若指掌。
“之前乌鸦每次出现,是您放的吗?”吴秋秋抿了抿唇。
好像真到了这里,很多问题不知道从何问起。
而她也不敢确定眼前长相丑陋的老人,是哪一边的。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求证。
“受人之托,我一直关注着你。”
驼背老人话落,角落传出一声猫叫。
接着便有只猫跑到吴秋秋脚边蹭了蹭。
吴秋秋突然响起,很久以前,她曾发现一只猫在暗中注视自己。
就是眼前这只。
不,这不是猫。
它有猫的皮囊,眼神却分明是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