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塘附近,绿得发慌。
厚厚的浮萍漂浮在水面上,竟然看不清一点水的颜色,一只木舟横跨在湖面上,船身也因为过于多的藻质而行动缓慢。
船夫划着小舟,剥开一层又一层浮萍,向着远方辽唱。
他操着一口正宗的地方方言。
“妹子,回家不?家在哪里,俺带你回去。”
樊可坐在船里,白发迎风飘扬。
“我的家找不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呢?”
她低头看去,那些翻滚如绿浪的浮萍。
翻滚,翻滚,翻着翻着,那绿色的湖里竟然开始发红。
一只死鱼的尖脑袋因为重力从无数绿藻中探了出来,漂在了水面上。
“啊,俺们这啊。”
船夫已然习惯了若干提问,头也不低地向前划去。
“垃圾池。”
“这池子里装着的,可全都是有害的垃圾物。”
“还有很多死鱼。”樊可接话。
“害,死了也没人管。”船夫摇摇脑袋,“就这么放着了,鱼变成养料,越长越密。”
“妹子啊,俺看你面熟。”
“是李家人不?别闹别扭了,俺免费送你回去就是了。”
船夫驾着小舟,一点一点向湖塘边划去。
土岸上,李家的土房一栋接着一栋,沉默地伫立在岸上。
唯一有的,只是做饭的白烟。
樊可走下船,缓缓迈向李家。
村子里,一声孩童的啼哭响彻云霄。
哭声不断。
甚至夹杂着十分微弱的拍打声。
声音越来越大,拍打声也逐渐明显起来,在哭声和打声之中,还能听见男人愤怒地诟骂。
“那是给人家吃的,给我吃的,让你动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那丫头给你夹了东西,你自己噎进嘴里是不?”
“看我不把你的牙掰下来!”
屋里的嘈杂声已经大的冲破房顶,木门开始抖动,好像要被打裂一样。
有女人在家做饭,从窗户挤出蒸饭的香气。
稍有发黑的肤色,头发干枯枯的,脸庞尖尖的。
同男人一样,说话也全是尖酸。
“管他男孩女孩,偷饭的一律打!”
家里人都坐着,手里的筷子一次又一次地夹米饭,只是起了又落,从没有放进嘴里。
她身边的哀嚎声还不绝于耳。
被打骂的是邻居的孩子,男孩跪在地上被他爹用一股粗麻绳抽着,筷子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娘也跟着起火。
“爹……别打我了好不好……”男孩央求着哭泣。
“没教养!”他爹鼻子一横,“没出息!指望不上你!”
梨花纷飞在空中,飘落在土地上,飘落在桌子上,飘落在男孩渗血的伤口上。
樊可从门前路过,迈向下一扇大门。
李家,李栎家,有着高高的门槛。
一个女人坐在院内,那是个十分瘦弱的女人,明明是夏天却裹上了长领长袖的毛衣,似在刻意掩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