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往后靠着椅背,重按眉心:“微臣知道了,微臣只是心急!”
孟夕岚凝视与他,只把汤碗往前递了递:“大人不要太过勉强自己。时疫来势凶猛,从来都是祸害人间的大病!一旦沾上,必定要九死一生,我心中有数,大人心里也该有数。”
焦长卿眸光深如海:“殿下的心思通透,只是,微臣此番是有为而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孟夕岚缓缓而道:“当初,我看重大人,乃是看重大人的人品和医术,可是,我从未把大人当成是大雄宝殿的如来佛祖,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说到底,大人也只是肉胎凡身,凡事只能尽人事,而不能掌天意!这些日子,我亲眼看着大人是如何殚精竭虑,尽心尽力,所以如今,我对大人只有期望,没有强求,更不希望看见大人身体有损!”
她细声细语的一席话,让焦长卿疲惫的内心倍感柔软和宽慰。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只是不能表露太多。
焦长卿双眸半垂,遮去里面明灭不定的情愫,只瞧着桌上的汤碗,开口道:“殿下一番好意,臣不敢不领情。”
孟夕岚闻言微微而笑:“这会的温度正好。”
焦长卿端起碗细细品来:“味道不错。”
“只是不错……难得我苦苦熬了一个多时辰。”孟夕岚故意提高声音,道:“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我就再罚大人喝完鸡汤之后,睡上两个时辰,算作小惩。”
焦长卿眼中再度闪过的神采,终究抿唇一笑:“臣认罚!”
许是天公作美,之后的两天里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孟夕岚看着头顶的蓝天暖阳,寻思着要不要让父亲和二哥出来晒晒日光。
竹青扶着孟正禄走来走动,至于,孟夕然已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着人力背到椅子上去坐。
孟正禄一直对孟夕岚避而不见,但每天都要过问竹青,她的衣食起居,得知女儿没事,才可安心。
阳光照在身上,让孟夕然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总算是难得看出几分红润。
他的嘴唇微微噏动,半响问道:“四殿下如何?”
孟夕岚淡淡道:“四殿下没事,现下还在午睡。”
其实,周佑麟还在发烧,从早上一直到现在。
孟夕然宽慰一笑:“他没事就好……”
孟夕岚默不作声,只陪着父兄二人,小坐片刻之后,方又回到忙进忙出的帐中。
焦长卿的额头已经见了汗,至于周佑麟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
熬好的汤药,一碗一碗地送过来备用。
焦长卿将切好的参片,放入周佑麟的口中让他含着,怎奈,周佑麟烧得神志不清,吃到嘴里的东西不是吐出来,就是咽不下。
那些太医对周佑麟心存忌惮,又不敢贸贸然上手去碰,一时站在原地,愁眉不展。
孟夕岚眼见着人多,便道:“帐中地方有限,不要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没由来地惹人心烦。有焦大人在便可,其他的大人们还是去做自己的份内事吧。”
虽说周佑麟才是最重要的,但这会儿,可不是只有他一个病人。
众人依言退下。
孟夕岚随即挽起袖子,来到床边,“大人,情况如何?”
“不妙,四皇子神志不清,连含下参片保命的力气都没有。”焦长卿急急摇头,忙用下针为他镇住心脉。
神志不清……孟夕岚看着双眸微睁,似醒非醒的周佑麟,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千念万想间,只有一句话在耳边沉沉浮浮:“周佑麟,你不能死!”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一把拽住了周佑麟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拉扯起来,双手猛烈地摇晃着他虚弱的身体,在他的耳边喊着:“周佑麟,你不能死,不能死!”
焦长卿见状骇然,忙出声阻止:“不可以……”
孟夕岚哪里肯听他的话,只在他的耳边继续喊道:“周佑麟,你不能死。你是皇子,你是皇子,你的志气呢?你的野心呢?你就这样认输了?就这样等死了?懦夫!周佑麟你就是一个懦夫!”
孟夕岚不管不顾地胡言乱语,惹得焦长卿不得不亲自将她拉开,长臂一伸,怒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为何非要在这会儿发疯?难道是害怕了,吓坏了?
孟夕岚喘息连连,死死地盯着床上的周佑麟,他的命数还未到,他不该死的!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周佑麟虚弱低沉的声音:“谁……是谁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