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宁解释这只是一场误会,他原本想说是你们想多了,但又觉得这是将责任转嫁到对方身上,只会让对方更加不舒服才索性作罢。
韩璞什么人,他能听不出李延宁话里的推脱之意?所以他直接就问是什么误会。
李延宁陷入了两难。
说他已经确认徐隼不是徐隼了,现在他们在怀疑徐隼的目的?这叫误会吗?这不是,这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可要说别的,李延宁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开诚布公的去问清楚,大概是从小学习的知识让他凡事觉得要留几分面子,做人也要留一线,今后不至于撕破脸皮。
李延宁不知道如何开口。
车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韩璞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官,李延宁和童妍反而成了被审判的对象,他们的眼神不自主的游移,不敢直面韩璞。
韩璞觉得挺有意思的。
按理说,是李鑫欺骗了他们,他们站在了道德和事实的制高点,他们完全可以站在上面大声斥责李鑫,给他安上一堆的罪名。但他们没有,他们反而很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的,像是在怕什么一样。
“你们在怕什么?”
韩璞很好奇,他不理解。
事实上,李延宁和童妍也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他们好像干什么都在怕,怕得罪人,被人欺负不敢报复,怕对方再报复回来,于是一生都在担惊受怕,做什么都畏畏缩缩,担惊受怕。
“之前确实是误会。”李延宁赶紧道,“那天我接到电话说徐家没有一个叫徐隼的,我和你阿姨一下子慌了神。真的只是慌了神,当时一下子懵了,等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你阿姨就说可能让你们产生了误会这些日子你们的热心和帮助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道歉,这才生了嫌隙。”
他这话明显是深思熟虑过的,既说明了当时他们的反应,也表达了他们现在的想法,一切都归结于误会一场,不想撕破脸皮。
但这些话术对韩璞来说太司空见惯了。
他今天是跟李鑫一起来的,李鑫说的他都知道,所以他一点也不信李延宁和童妍说的话。如果他们是旁人,韩璞会告诉李鑫,这样的人不值得交往,断了好。但不出意外,他们就是李鑫的父母。
“如果徐隼不是徐隼,你们还信他吗?”韩璞问。
“信。”
李延宁看出了韩璞的意图,当即就开口了。
韩璞看向童妍,李延宁用手肘碰了下童妍,提醒她说话。童妍静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韩璞,“他不是徐隼会是谁?”
韩璞被她问愣了一瞬,他想回答说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李鑫啊。但没等他开口,童妍就说,“徐家没有徐隼,不是恰好说明他就是徐隼吗?”
是这个逻辑没错,但韩璞想说,徐家没有徐隼,但徐隼也不是真的徐隼啊!!!
童妍相信李鑫吗?
她未必相信,但也并不是全然的不信。如果说在韩璞找过来之前她还在怀疑,那现在她基本上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若真是骗子,在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躲开了,而不是特意跑来问,你为什么怀疑我们。
只是这话一出,韩璞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替李鑫来要个态度。追根究底,李家和李鑫才是一家人,他也就是个屁。
但他还是想要一个态度。
“叔,阿姨,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开诚布公说清楚的机会。”
韩璞不是为了他自己。
李家于他而言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家庭,若不是看在李鑫的份上,李家的事情就算是发生在他面前他大概也不会搭理。他不会想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叔叔阿姨要是不愿,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你们也别跟他说。”
韩璞说着手已经推开了车门准备下车,李延宁和童妍没有挽留,这也加快了韩璞的动作,他没有任何迟疑和留恋的离开了。
“你怎么看?”李延宁问童妍。
童妍抿唇,看了眼李延宁,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
李延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有点后悔刚刚没叫住韩璞,但心里又做不到像之前那般全然的相信李鑫,他不断在心里纠结,始终做不出选择来。
“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李延宁舔了舔唇,试探的问童妍,“要不就跟韩璞说的那样,开诚布公的聊一聊?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童妍,他希望童妍拒绝,但心里又隐隐的有一个与之相反的念头,他感觉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车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人,韩璞已经消失在了地下停车场里,有车经过,车灯散射到车子里,明暗在两人之间徘徊。夫妻俩此刻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他们此刻不像是同心协力的夫妻,更像是硝烟弥漫的对手,在无声的较量,都希望对方能在这件事情上做出决断。
“石岫说这个案子的胜率很大,之前有过类似的案例,上庭的时候我们的态度要好一点,温和谦逊一点,尽可能的表现出我们有教养,并且多次被他们骚扰不堪其扰的样子。”李延宁突然就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官司的事情。
童妍对他有些失望:“逃避有用吗?”
“我没逃避,我是觉得徐隼的事情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要想,先处理最要紧的事情。”
“最要紧的是孩子。”童妍看着李延宁,“我会把孩子留下,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不管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
“跟你姓?”李延宁想也不想的就说,“没问题。”
童妍眉头一皱,“我没说跟我姓,童家还有我弟弟,没这个必要。”
“那你什么条件?”
“我不跟你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童妍说完,车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李延宁沉默的看着童妍,与刚刚抢话时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