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可一个男人,半夜三更,却穿着女人的红旗袍,还化上了妆,婀娜多姿地站在窗口,将我望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无意识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带路的小安停了下来。 “到了。” 我抬头。 眼前是几株茂密的大树,层层树影之后,是一座重楼。楼有两层高,左右对称,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匾,匾上用烫金的楷体写着“四宜楼”三个大字。 这是哪儿? 我困惑地看向小安。 “我住的地方。”他轻轻推开门,脖子一斜,邀请道,“进来吧。” 我们一前一后跨入楼里。 踢踏。踢踏。 空间里回荡着两人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我一面好奇地打量四周,一面在心里感叹,这儿的面积比我住的涵秋馆还要大,还分楼上楼下,一个人住,真的不会觉得渗人? “喝点什么?”前面的小安拉开一把椅子,问我,“茶?咖啡?还是汽水?” 呃…… 我盯着他拉开的椅子。这是——要我坐上去? 脑子里还在犹豫,身体已经十分配合地走了过去。 刚坐下,小安就弯下腰,在我耳后低声询问,“你还没告诉我,要喝什么?” “随、随便。”我不太习惯他突然的亲近,结结巴巴道。 “那就汽水吧。”他笑,替我做了决定,转身走向厨房。 等等,厨房?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住的地方虽然同样古色古香,被称为“楼”,可里面却有不少现代设施。 比如,他竟然在屋子里做了个欧式的厨房,冰箱锅铲一应俱全; 再比如,离我不远有个真皮沙发,脚下是毛绒地毯; 墙上也不是古老的挂钟,而是有着阿拉伯数字的石英钟,此刻,时针和分针正整齐地重聚在12上面…… 我歪头,默默观察着厨房里的小安。 爸爸以前曾跟我说过,家,是最难掩饰一个人性情的地方。或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他跟姑妈,其实本质上是两种人? 小安走出厨房,将汽水递给我:“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哦。”我目送他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他一身休闲装打扮,再度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停住了咬吸管的动作,望着他,有片刻的失神。 仅仅换了一套衣服,他的气质就发生了迥然不同的变化,不再是书里走来的文雅青年,而是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白马王子,阳光又帅气。 恐怕,这才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一时想不起别的词来夸他,只能粗暴道:“好看。” “是么?”他低头打量自己,“只有在家里,我才会这么穿。”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是不是其实不太喜欢姑妈的风格,他却已经自行将话题切换到了另一个,“好了。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说说反省屋吧。” 提到反省屋,我的身子不由一绷:“那个男人——” “是曲然。” “……啊?” 小安望着我,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名义上的姑父,叫什么名字?” ——“十九岁,她结识了园林大亨曲然,就此与家族断了联系。不过,在这之前,她从杜家接走了一个自小照顾她的保姆。” ——“可惜,五年后,也就是她二十四岁的时候,那保姆被人发现暴毙在荒山,且,死相十分残忍,是分尸。” ——“保姆死去的当天,她跟曲然结婚了。两人做了八年的夫妻,在她三十二岁那一年,曲然登山,失足落入崖底,就此失联。而曲然名下所有的园林产业,都被她继承。她也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园林夫人’……” “他是我姑父?”我说,“可他不是已经……已经……怎么……” “他重生了。”小安嘴唇翕动,可说出来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就在梦园,反省屋,那些犯了错的女孩子的身上,重生了。” “……”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死去的人,通过某种习惯——或者说祭祀——又活了过来。” “死人怎么活过来?” “很简单,”顿了顿,他压低声音,教道,“用血就可以了。” 用血就可以了。 用血…… 客厅里的灯不合时宜地闪了一下。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我才建议你不要靠近反省屋。”小安一步一步走近我,“虽然那个人是你的姑父,可从地狱回来的人,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对你感兴趣……” 当走到我跟前,他蹲下,与我平视。 望着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我说:“你……” “小悠,”他打断道,“你相信我么?” 我茫然点头。 “如果害怕……”他凑到我耳边,鼻息喷着我,语带蛊惑,“今晚,你可以留在我这里。” “可、可以么?”我有些动摇,“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他笑了,将我们之前的对话悉数还原,“应该说,我求之不得。” 却在这时,不远处一只爬行动物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二楼。 “……!”我盯着那个方向,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小安被我的举止弄懵了,连忙看过去。 可惜,他晚了一步,那里此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看到什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再看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现在这种状况,似曾相识…… “小悠?”他叫我。 “那个,”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我问,“我可以上去看看么?” 空气静了静。 这个提议仿佛戳中了小安的哑穴,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不可以?”我怯怯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怎么突然要去上面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瞬间恢复正常,然后,对我笑道,“当然可以。我们上去吧。不过,二楼有一些我的私人作品,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