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文武,皆在殿中议事。 可突然间变故横生,那站在首列的储君口吐鲜血,瞬时染红了金殿的地板。 殿中百官无不惊慌。 而坐在龙椅上的圣上看见自己的太子如此境地,也不顾尊仪从那阶上步下,去扶瘫倒在地的那人。 “来人,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 帝王的龙袍上沾染了鲜血,明黄中透着殷红,分外地惊心动魄。 殿中的太监手忙脚乱地将太子抬到一处宫殿,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在几番催促下亟亟赶来。 院判将手搭在太子的腕上,神色渐是凝重。 “陈院判,太子他怎么样了?”年过半百的圣上坐在一旁,因院判的反应,心中担忧起来。 陈院判收手,向他一揖,道:“回陛下的话,太子这是中了毒。” 在场的不止是几名太医和圣人,还有在京的几位王爷和重臣。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无不惊诧万分。 “太子殿下的起居全由专人伺候,为什么会中毒呢?”平日里,宣王李延和太子走的最近,听了这话,他不免疑惑又震惊地问出了声。 李胤之站在一侧,面色沉静,只语未出。 又听院判继续说了下去:“太子面色如常,胸腹处却隐隐发黑,所以这个毒应该不是一般的毒,应是混在香料燃烧出来,而后吸入肺腑,一段时间后再毒发。” 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内臣忍不住发话了:“可是这几日,殿下一直在为军务操心,点的香也都是诸如苏合香之类安神的。况且太子在殿中休憩时,奴才们也守在一边等殿下吩咐。但是东宫上下,却无一人如太子般毒发啊!” 若是如此,那就排除了东宫有内鬼的可能,而太子最有可能是在外边中的毒。 圣人禁不住蹙眉:“太子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 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内臣答:“除却东宫和军营外,还去过醉仙阁。” 听到此处,李胤之眉梢一扬。 果不其然,那内臣三言两语就将嫌疑引到了他的身上:“之前太子在军营中遭到刺杀,宣王殿下奉命去追那刺客,结果不小心冒犯了成王殿下,于是过了些时日,太子殿下就邀成王殿下去了醉仙阁,设宴赔罪。” 说到此处,那内臣顿了顿,道:“对了,在成王殿下走后,太子殿下说那醉仙阁的香料不错,便让奴才从香炉里取了一些出来。” “那香料在何处?”圣人问。 “奴才交给了东宫的崔嬷嬷,让她去配制了。”内臣答。 事不宜迟,圣人当即遣人去东宫,找崔嬷嬷要了那香料过来。 等待的时间异常难熬,圣人没有言语,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可那宣王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见自己的皇兄不知安危地昏睡在自己面前,终是站起来质问:“父皇,儿臣以为,这件事绝对和成王脱不开干系!自打他从北境回来以后,三皇兄就屡遭刺杀,而今还因为和他见过一面,中毒吐血!父皇,成王如此心机如此手段,您还忍得住吗?!” “住口。”圣人深深闭了眼,似是头疼地按住眉心,打断道,“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许在这里胡言乱语。” 宣王被这一呵斥,心中怨愤愈甚,他紧盯着成王,眼中几欲喷火。 李胤之被他这般注视着,既不恼也不避,端坐在黑檀木椅上,一派淡然之色。 屋内虽然因圣人的这一句呵斥而陷入了沉寂,可越是沉寂,其间暗涌的波涛便越是澎湃。 宣王的话就像是推动波涛的飓风,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为此心潮起伏,开始怀疑起李胤之来。 而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眉头紧拧,有意无意瞥向李胤之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怀疑的探究。 屋内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缄默不言,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万般情绪翻腾。 李胤之直面着他们或是怀疑或是敌视的目光,岿然不动。 就这样一室沉寂,终于等到遣去的人带回那香料。 陈院判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端细细来嗅,眉间的褶子愈深。 半晌,他躬身向圣人回禀:“陛下,确实是这香料的问题。这种香料中混杂了一种叫寒香叶的草药,这寒香叶生在极寒之地,气味淡雅沁人心脾,毒发的时间也较长,若被误作为香料,轻者呕血昏迷,重者……毒发身亡。” 这番话一出,四下皆是议论纷纷。 片刻后,丞相出列,躬身说道:“陛下,据闻北境的天澜山之巅,常年冰雪不化,寒冷至极。” 言下之意,便是这寒香叶,有很大的可能是从北境而来的。 成王李胤之,和太子的中毒呕血脱不了干系。 到此刻,圣人对李胤之的疑心更重。 他转首看向那男子,问:“小五,你倒是为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觊觎太子之位,想用毒谋害太子,然后自己登位?!”稍鲁莽一点的,就这般毫不顾忌地对李胤之质问出声。 话虽说得莽撞,但却是来的直接,道出了每个人心底的猜疑。 宣王李延又察觉了不对,接那大臣的话继续质问道:“而且你和太子同在醉仙阁,为何太子中毒,你却无事?”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致使圣人心中的怀疑和猜忌骤然爆发,他不耐烦地看着李胤之,低喝出声:“李胤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发怒如山倾,沉沉压在人心头。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李胤之终是从黑檀木椅上不急不缓地起身,向高座上的圣人俯身一揖:“回父皇,这寒香叶,确实出自北境。” 话一出,四下又是一阵纷纷议论,而看向李胤之的眼神,也愈发怪异。 又听他继续说道:“儿臣常年镇守在北境,无数次被祁国敌军毒杀刺杀,而这寒香叶,经常为他们所用,儿臣也为曾这寒香叶命悬一线,因此,儿臣的属下便制了一个香囊,以御这寒香叶之毒,回京之后,儿臣也因习惯,未曾取下过。” 说着,便将悬于腰间的一个香囊取下,交给了一边的陈院判。 陈院判解开香囊,细细察看了一番,点头应道:“寒香叶之毒在叶,能解毒的也只有它的茎。这香囊中的香料与寒香叶的气味所差无几,却又浓烈了几分,应当是以它的茎秆磨成。将这解毒的茎秆制成粉末状佩戴在身上,的确是个御毒的好法子。” 经他这么一说,殿中又陷入了片刻沉寂。 之后,宣王李延出声打破了这静默:“你随身携带解药,自然不惧这寒香叶,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好对三皇兄下手!成王殿下,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他紧盯着李胤之,眼中几分看破几分凌厉,如同淬毒的刀锋,狠狠剜了在李胤之的身上。 而圣人因宣王的这句话,原先消散的几分怀疑又回到了心底。 “小五,你实话告诉朕,太子中毒,是否与你有关?” “自是有关的。”李胤之微一颔首,如是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