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媛慢慢地写完了诗词便靠到窗户上去细细的听着外边的歌声,待到那人唱完,她忽然转身吩咐婢女:“去,告诉船夫把船靠过去,就是那艘有人高歌的船。”
贺绣的琴声戛然而止,不解的问道:“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呀?”
“刚才那放声而歌的人好像是九郎,快吩咐船夫,靠过去。”萧媛似是越发肯定,索性站起来往船头跑去。
婢女忙拿了把伞跟出去,她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的那艘船越来越近,等那船头之人看的清楚了,她才笑着吩咐身边的人:“快,快给九郎请安。”
她身后的丫头仆妇们一起朝着那边船上的王博福身行礼,齐声道:“奴等给九郎请安。”
王博站在船头看清楚了萧媛,便淡淡一笑,摆摆手道:“阿媛也在这里?听说十一弟染了风寒在寿阳养病呢,怎么又在雨中泛舟?”
“回九郎,十一郎没在船上。是我们家姑娘跟贺氏女公子阿绣在这里游玩呢。”说话间两条船已经并到了一起。
“阿绣在?”王博惊讶的看着船舱的门口。
贺绣已经出了船舱走到了萧媛的身旁,见着船头之人果然是一袭白衣的王博,便微笑着福身:“阿绣见过九郎,给九郎请安了。”
“真是想不到啊,在这湖上能遇到阿绣,看来今日这游湖赏景真是没白来呀。”王博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温暖起来,看着贺绣的目光也丝丝缠绕舍不得移开似的。
萧媛暗暗地笑了笑,心想之前听说王九郎对贺氏的小庶女情有独钟她还当只是传言,如今看来的确是真的了。反过来再看看人家阿绣,倒是神情自若,对着王九郎淡淡的,可有可无的样子。
“九兄,这风景如画,您就一个人游湖?”萧媛好奇的看着王博,又回头看了看贺绣。
“是啊,本来是跟桓四郎一起的,可他去了颍州至今未到。所以只好一个人了。”
“一个人游湖没什么意思,不如九兄与我们一道?”萧媛和王博也算是表兄妹,虽然她跟王博不如跟王麟亲近,但小时候也在一起玩的。
王博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好啊。刚刚听见琴声悠扬,是阿绣的琴声吧?刚才有些不尽兴,不如再抚一曲给咱们鉴赏鉴赏?”
阿绣微微福身,笑道:“阿绣在九郎面前献丑了。”
“呵呵,你呀——”王博说着,抬脚从那边船上迈了过来,抬手指着贺绣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那日听你吹笛与桓四郎的琴声相合,我便知道你是精通音律的。”
贺绣微微欠身,含笑不语。
萧媛立刻吩咐身边的丫头们:“快,重新上茶点,在吩咐船娘把那鱼收拾了,用瓦罐慢火早早的炖上。这鱼要炖将近两个时辰,那鱼骨才能酥了呢。”
“是,奴婢这就去。”婢女答应着去了船尾。
王博便对贺绣微微笑道:“这道瓦罐鱼可是极有讲究的,十一弟是最喜欢吃的,回回都让阿媛做。”
贺绣微微的笑了笑,跟着王博进了船舱。
三人各自落座,王博回头一看,见贺绣额前的碎发刚被雨丝打湿了些,她脸上也有些湿润,脸色又是白里透红,恰似那湖中含苞待放的小荷。王博的目光越发移不开了。
萧媛察言观色,又暗暗地笑了笑。转身吩咐自己的婢女:“拿酒来,九郎刚刚在船头上吹了风淋了雨,得喝两杯酒驱寒气。”
“是。”婢女忙拿了酒壶去给王博斟满了酒杯,低声劝道:“九郎请。”
王博抬手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说道:“好酒,再来一杯。”
“是。”婢女忙又执着酒壶又斟满了一杯。
王博连饮三杯,还要再喝。贺绣便起身过去对婢女说道:“酒壶给我吧。”
婢女福了福身,把酒壶递给了贺绣。贺绣却拿着酒壶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榻几跟前。
“哎——阿绣,你怎么把酒拿走了?”王博举着空酒杯朝着阿绣晃悠着,不满的问道。
“这一壶酒转眼就让九郎喝了一半儿了,我跟阿媛还没喝一口呢。”贺绣说着,给自己斟满一杯,又把酒壶交给明珰,说道:“去,给你们表姑娘斟满。”
明珰笑着接过酒壶来直接去了萧媛斟满。
萧媛则笑嘻嘻的看着贺绣,说道:“阿绣啊,咱们俩都满上了,九表兄可还空着杯呢。”
“九郎已经酒过三巡了,再饮怕是要醉了。”贺绣微微笑着举起酒杯,对着萧媛说道:“阿媛,今日湖上泛舟,听雨赏荷,吟诗抚琴,真是一大乐事。咱们先干一杯。”
萧媛看着王博脸上更加温暖的笑意,便不再多说,举杯对贺绣说道:“阿绣这话说的好。咱们同饮。”
恃宠而骄的丫头!王博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微微的笑着低下头去。
贺绣和萧媛干了杯中酒后,明珰又上前给二人满上。萧媛便道:“阿绣,你说你还在寿阳城住些日子,而我跟婶娘他们也要等十一哥的身子大好了才走。倒不如索性你们多等两天,咱们结伴去建康,好不好”
贺绣微微一叹,说道:“我倒是巴不得呢。只怕我家大兄不愿啊。”
“你大兄有什么不愿意的呀?”萧媛笑着看了看王博,又低声说道:“难道你大兄连我九兄的面子都不给?”
贺绣微微摇摇头,心想贺康的心里想什么还真是很难说。
王博笑了笑,目光从那盘水灵灵的蜜桃上瞥过,旁边服侍的婢女见状,忙把那桃子跟别的盘子换了换。又拿过一支小银叉子来挑了一块桃子递给了他。
王博慢慢地吃着,微微低着头,似是在想什么。
有人说,真正美好的女人经过岁月的洗礼会让她散发出一种超脱自然的美——兰心蕙性、温雅含蓄。
而真正美好的男人亦如此。
这张清隽无双的脸庞像一朵绽放在佛寺莲花池里的莲花,饱含禅意和舒心,比夜空还亮的眼眸,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前方——安定、祥和而静谧。
贺绣默默地看着他,竟然有些失神。
“阿绣啊。”萧媛看着贺绣的样子,轻声一笑,说道:“刚你弹得琴曲真是美妙,如今九表兄也在,你再给我们抚一曲吧?”
贺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便低头一笑,说道:“好。”
琴声再起,却不是之前的那种空灵之音。婉转的曲声带着一丝缠绵之意,宛如春风吹拂着花枝,又像是情人离别的低语。听得人忍不住有些许的悲伤。
午后,雨后初晴。
贺纹跪坐在榻上,看着铜镜里梳着妇人发髻的自己,眼睛里慢慢地蓄起了泪水。
“姑娘,衣服拿过来了,换上吧?”身后的素墨手里捧着一件水红色的裳服,低声劝道。
“搁着吧。”贺纹实在是不甘心。
她是家里的庶长女,就这样窝窝囊囊的给了人家做妾。而且是在半路上成事,老夫人夫人全都见不着不说,连正经的嫁妆也没有,就弄几箱子珠宝和金子给打发了。
想想这些,她就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
“姑娘,大郎君在前面等着呢,您还是把这衣裳换了吧。”
“我不换!”贺纹低声吼着。
“姑娘,事已如此,您再哭也没用了。”贺纹的奶娘把素墨手里的衣裳拿过来,展开后便往贺纹的身上披。
“拿开!”贺纹生气的甩了甩肩,把奶娘的手从身上甩了开去。
“姑娘!”奶娘也着急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再闹又有什么用?”
“奶娘!”贺纹委屈的看着奶娘,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姑娘,别哭了,这刚上好的妆又花了!这眼睛红红的,回头叫大郎君见了又要责备我们这些下人了。好姑娘,这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哭了别哭了。”奶娘拿了帕子给贺纹擦泪,只是越擦她的眼泪越多。
终于劝住了贺纹,换上了那身水红色的裳服后,素墨和奶娘二人一左一右扶着贺纹出了房门去了贺康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