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四郎乃是风流名士,他眷顾的女公子多了。也不只是阿绾姐姐一个吧。”
“男人不都是这样么?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看桓四郎对阿绾,倒是真心的。”
“他们不是逢场作戏。”贺绣冷声笑了笑,说道:“他们是随心所欲处处留情而已。”
“随心所欲?”萧媛惊讶的反问着,又咯咯的笑起来,“阿绣这话倒是有些意思。那些士大夫们哪一个不是随心所欲的?他们不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兴致所致,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去做的?”
“是啊。”贺绣轻轻地叹了口气靠在马车的壁橱上,仰着脸看着车顶包了青毡子的竹梁,无奈的说道:“他们是风流名士,他们随心所欲,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女子了。今日桓四郎对阿绾姐姐难舍难分,可谁又知道以后他不会对另外的女子也是情深意重呢?那些围在桓四郎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恋着他曾经给的一分情谊和温暖呢?”
萧媛点点头,也是一脸的惆怅:“阿绣,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世上的女子哪个不都是这样活着?就算是做了正妻又如何?姬妾成群乃是常理。”说到这些,她又忽然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贺绣不解的看着萧媛,看着她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便缓缓地靠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萧媛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在建康,很多名门贵女都养面首呢。”
“面首?”贺绣猛然一惊,上一世的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是啊,在建康,那些公主郡主们都是放浪形骸的。那些成了婚的公主蓄养面首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有荒唐的人甚至会彻夜群欢。
说到了这些事情,萧媛心里的并没有好受多少。贺绣看着她郁郁的神情,便猜到王麟跟她的事情怕是有变,十一郎尚主的事情怕是真的了。
从临州城到建康差不多半月的路程,这一带都是晋庭的土地,就算有胡人叛军也都是一些细作,这些人只是打探消息而已,并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王家知道王博在临州城北遭遇了刘崧的围杀之后,又派了一千精卫前来保护,这一千精卫都是经过真正厮杀的人,一个个身体精悍,功夫了得。有这些精兵骑士护卫,就算是慕容恪的军队见了,也要三思后行的。
半月的路程王博等人走了二十日才到了健康城外。
城内早就收到了消息,听说王九郎回建康,建康城的妇人们一个个都疯狂起来。守城的将士远远地看见了王家马车上的徽记,便有人从城楼上迎了下来,王博的马车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将领上前行礼:“见过九郎君。”
王博马车的车帘缓缓地掀开,面冠如玉,神采飞扬,一袭白衣随风而舞,仙人般的不食烟火,墨发飞舞,便如一支蘸了弄墨的笔,温柔的一划就把人的情思心弦轻轻地劈开。
他身上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他目光飘渺,面色清泠,便是铅华洗尽,遗世独立。
他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微微一笑——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城门口有数不清的妇人们手牵手拦住了王博的马车。大街上人头攒动,欢呼声连成一片。
“九郎回来了!”
“九郎回来啦!”
“九郎!九郎!君不在,妾等食之无味,思虑不安啊!”
“九郎!妾思九郎,寝食难安啊!”
“九郎终于回来了!”
……
后面的马车里,萧媛悄悄地掀开车车帘往外看了看,忍不住笑道:“阿绣,看见了吧?建康城的女娘们可比洛阳城的更加疯狂啊。”
贺绣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是啊。这可真是叫人羡慕。”
萧媛不解的看着贺绣,奇怪的问道:“羡慕?她们只能手拉手拦住九表兄的马车,远远地看着他,说些浅薄的话而已。而你则可以朝夕伴在九表兄的身边,为他铺纸磨墨,红袖添香,这对你来说什么可羡慕的?”
贺绣悠悠一叹,没有说话。萧媛说的不错,王博喜欢她,只要她点点头,王博便会叫人去家里去,跟父亲要了她,把她带在身边,和他朝夕相处。
可是,人是有贪心的,欲念这东西从来都是得寸进尺。
伴在他的身边之后,她便会想着独占他,便会妒忌他身边的那些美婢,想方设法的把那些人都从他身边弄走。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对贺绣来说,最致命的是等到他及冠之后,便会有主母进门,而他王九郎的妻必定有显赫的母族,而且十有八九会是公主。
她贺绣上一辈子连自己的嫡姐都对付不了。这一辈子还妄想跟公主争风吃醋吗?
棒杀之痛,虽然隔了一世,但依然清晰如初。
与这些相比,贺绣宁愿自己是一个寻常的庶民妇人,在想他的时候可以和那么多人一起手拉手拦住他的马车,可以肆无忌惮的喊着对他的思念,可以无拘无束的看他。
至少这样,她不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阿绣,阿绣。”萧媛的声音打断了贺绣的沉思,回神后她才发现马车外那些吵吵嚷嚷声渐渐地安静下来,马车也已经停下。
“怎么了?”贺绣纳闷的坐直了身子,奇怪的问道。
百灵从后面的马车里赶了过来,在车窗前高兴地说道:“姑娘,夫人派了管事来接姑娘了。姑娘请下车,回府吧。”
“哦。”贺绣点点头,说道:“好。”
“阿绣。”萧媛拉住了贺绣的手,不舍的说道:“等安顿好了,我来看你。”
贺绣微微的笑起来:“等安顿好了,阿绣去姐姐府上给姐姐请安。”
“嗯,我备好香茶美酒等着你。我们还对诗联句,一醉方休。”
“好。”贺绣握了握萧媛的手,开心的说道:“姐姐保重,我先走了。”
“嗯。”萧媛拿过了贺绣的纱帽给她戴上,点点头说道:“去吧。”
贺绣慢慢地出了马车,扶着百灵的手下去后刚一转身,便见王博身边的一个幕僚走了过来。那人走到她的跟前,拱手道:“女公子请留步。”
贺绣很是客气的福了福身,问道:“九郎君可是有什么话吩咐?”
那幕僚一伸手递过一个玉白色的帕子,那帕子里似是抱着一个什么东西。
贺绣很是奇怪的问道:“此为何物?”
“这是我家郎君送给女公子的。请女公子收下。”
帕子是随便送人的?这是私相授受啊!
贺绣迟疑着不肯伸出手去。
那幕僚笑着说道:“女公子还是收下吧。郎君说了,之前在恶战中,女公子为了救郎君,身上的那枚玉佩被叛军一箭射坏了。这块玉佩是郎君赔给女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