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听我说。”陈秀凑近了王博的身边,悄声说了两个字:“和亲。”
“嗯?”王麟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王博却渐渐地明白过来,如玉雕琢般的脸上渐渐地浮现出一丝微笑来:“真是个好办法!”
“九兄?”王麟依然不解,许是萧媛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原本很灵光的他竟然有些愚钝起来。
王博抬手拍拍王麟的手,低声劝道:“阿麟放心,这绝对是个好办法。”
第二日,王博一早便带着王麟出去,临走时叮嘱陈秀好生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出去走动。
陈秀也知道自己频繁露面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这几日还是暂避风头的好。况且刘琮已经求和了,她的打算也差不多可以实现了。所以要趁着这几日她还是抓紧时间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才是。
晚间时分,王博带着王麟回来,此时的王麟已经完全领会了‘和亲’的深意,再见陈秀时他拱手一拜,很是客气的说道:“多谢阿酆兄弟的好计谋,麟能出这一口恶气,阿媛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陈秀轻轻摇头,说道:“相比阿媛姑娘的惨死,这样的结果对她们来说真是太仁慈了。”
王麟则不以为然,淡然一笑,说道:“听说石靳是个凶残成性的人,喜欢吃蒸熟的美人。”
“呃……”陈秀顿时惊呆,原来他们竟然想的是石靳?
陈秀暗暗地长叹,都说晋庭的士大夫都是见不得血的羔羊,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没有被逼到一定的时候啊!既然他们已经有了计划,陈秀知道这件事情再也不用自己多嘴,便适当的保持了沉默。
只在萧媛的棺椁出城的那天,她换了一身素服随王博前去相送,见了那些身穿白衣哀哀欲绝的人,又免不了流了半日的眼泪。
正月十五晚上,建康城里家家户户门外都挂起了花灯,士族公卿门第更是热闹,把各种花灯挂满了自家宅邸所在的整条街。更有舞狮唱戏杂耍班子出来凑趣儿,在宽敞的街道明堂处又唱又跳,十分的热闹。
飨食过后,天色渐渐地暗下来,空中的烟火接连不断,王博带上陈秀陈酆二人一起出门,只是这次陈秀没有装扮成陈酆,而是装扮成了一名婢女。容貌也稍微改了改,不再是之前阿绣的容貌,只是依然是娇弱女儿妆。
这次王博的目的就是让真正的陈酆在建康城露面,解一解之前某些人的胡乱猜疑,乱一下他们的心性而已。
过了年后天气一天天转暖,正月十五上元夜,曳着一地清冷冷的月光。六街三市繁花似锦,焰灯齐放的长市里飘荡着杳杳笙歌。灯影夹杂着星光笼在渺渺珠楼上,颇有些灯火烘春的美感。
陈秀和王博坐在马车里看着外边繁华绮丽的景象,听着不远处靡靡之声,忍不住轻轻地吟唱起来:
灯树千光耀云城,星河欲下,明月如霜。
有情邀我赏轩廊,天色晴霁,水寒风凉。
花容半掩送莲矩,上元如画,入画云裳。
东风解意寄春信,凤飞九天,四海求凰。
……
她的声音婉转清丽,悠扬的曲调中带着一丝悲凉之情,纵然没有琴音,只有这如酒般醇香的歌声,也叫人渐渐地沉迷下去。
马车经过一片闹市,外边锣鼓喧天,有一队杂耍班子正在舞狮。喧嚷的声音打断了歌声,王博忍不住微微皱眉,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去,见马车已经到了青衣巷。
驭夫看着前面慢慢涌过来的人潮,无奈的说道:“郎君,前面马车过不去了。”
“我们下去走走。”王博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陈秀忙跟上去下了马车,后面马车上的陈酆也下车跟了上来。
阿骢带着七个护卫在左右相随,挡开那些来往的庶民。
王博一边走一边四处望着,指着旁边的一座茶楼说道:“我们上去坐坐。在楼上看热闹看的更清楚些。”
陈酆应道:“九郎君说的是。”
王博侧脸看了一眼穿着碧青色婢女裳服的陈秀,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转身往茶楼走去。
众人忙跟着进去,茶楼的伙计见了王博,受宠若惊的‘哎呦’一声,忙上前躬身请安:“九郎君大驾光临,真是小的们的荣幸啊!九郎楼上请!”
王博淡淡的一笑,没有说话。阿骢则上前问道:“还有空座儿吗?我家郎君不喜欢太热闹。快收拾一处雅间给我家郎君。”
“是是是,有有有……”柜台里的掌柜的忙迎上来躬身请了安,亲自带着王博往楼上去。
此茶楼一共三层,因为上元节各家名媛贵女及郎君们都要出来看花灯约情郎,所以上上下下都坐满了人。
掌柜的是个精明人,再好的生意也懂得留出一间雅座来给更尊贵的客人。
今儿王博来的巧,这茶楼里便只剩下掌柜的预留的那一间了。
进了雅间一落座,王博便给陈秀使了个眼色,陈秀从荷包里拿出两片金叶子递给掌柜的:“把你们的好茶沏一壶送上来,余者一概不要。”
掌柜的接了金叶子兴高采烈地下去,不多时便端了一壶香茶和六色小点心来。
王博示意阿骢下去,他便带着护卫闪身出去在雅间周围守着。
屋子里只剩下了王博陈秀和陈酆三人,王博才淡淡一笑,说道:“都坐下吧,还站着做什么?”
陈秀入座,拿了茶壶为他斟茶。陈酆则走到窗口缓缓地推开了窗子看向外边喧哗的人群中那一对狂舞的绣狮。
一盏茶没有喝完,便听见雅间外边有人问到:“我家郎君使奴前来,请问里面喝茶的是九郎么?”
门外阿骢不答反问:“敢问你家郎君是哪一位?”
“我家郎君是贺家大郎君,还有谢家三郎君也在。我家郎君使奴前来给九郎君问安,若九郎君赏脸,请郎君过去一同品茶。”
贺康?陈秀警惕的抬头看着王博。王博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外边的阿骢平淡的回道:“我家郎君走了大半条街,有些累了。不便见客,有劳贵郎君相问了。”
“是。”那婢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雅间内,王博和陈秀对视片刻,淡淡一笑,扬声吩咐阿骢:“叫店家老板另送一壶好茶给贺大郎君那边。”
阿骢答应了一声交给一名护卫去办。片刻之后,香茶送到相隔四个雅间的一道屏风后。
送茶的人前脚刚出来,贺康和谢燕文便后脚跟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王博的雅间而来。
谢燕文对着阿骢微微一笑,说道:“请回九郎,说谢燕文和贺康过来谢九郎的好茶。”
声音一落,便听见里面王博朗声道:“谢三郎君,贺大郎君里面请。”
谢燕文和贺康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先后进了雅间。
雅间里王博盘膝而坐,专注的烹茶。陈酆坐在他的对面屏息凝视,安静的品茶。
二人旁边只有一个青色裳服的婢女低眉顺眼的拿着一把纨扇轻轻地扇着小风炉里的炭火。风炉上一只紫砂水壶徐徐的冒着白气,并发出咕咕的轻响。
一室茶香,优雅淡然,在这喧闹的上元夜真是难得的很。
谢燕文抱拳拱手,微笑道:“九郎闹中取静,真是好雅兴。”
王博淡淡的笑了笑,抬手拿了茶盏又添了两杯茶,朗声道:“谢三郎和贺大郎君的雅兴也不小啊,二位请坐,一起来尝尝我这茶的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