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束了一个吻手礼之后,男人问出的话打破了安娜的最后的希望。
“啊……自然是知道的。”她脸上与男人如出一辙的微笑在此刻收了回去,就像是一幅油画被泼上清水后褪色那么粘稠又爽快,神情戒备又坚定。但仍然不忘微微提起裙摆,颔首致意来回应对方的礼节,也算是对他身份的尊敬:“……艾德里奇先生,请进吧。”
在永辉城没有人没听过艾德蒙家族的名字,但如果不是有意在这方面打听的人,不会知道每个家族成员的完整名姓。这也算不上什么秘辛——只不过是贵族们互称爵位的把戏,就像是一堵透明的墙,清晰地划出了圈子的界限。
艾德蒙家的现任家主已经快到退位的年龄了,他膝下总共有两个儿子,无一不是极具家族风格的金发蓝眼样貌。其中小儿子叫做亚德里恩,而大儿子则叫做艾德里奇。
将基本的信息资料在自己的脑中过了一遍后,安娜开始打量起坐在面前的青年——他正坐自己找出的一张木质板凳上,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伸展,姿态放松,面上的笑容看起来轻松又愉快。安娜不止一次地听闻过那些陷入恋爱的贵族少女们去讲他的金发如何灿烂如阳光,眼睛蔚蓝如同宝石,语气向往又羞涩,祈求阿波利纳娅的垂怜,充满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对爱情的幻想。
这些少女幻想的言论安娜听过一次就扔进了脑袋的角落,她的爱情早就被抛弃,早点割舍才是上策。然而此时初见的紧张和戒备略微缓和后,那些少女们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脑海响起,轻轻的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看着面前的人,想那些女孩说的真的没错,青年的姿容远比贫瘠的幻想而更美丽,噙着笑的唇角让人克制不住舔舐的欲望。
但,安娜明白那些少女的梦应该点到即止。她看着青年,搞不清楚对方来此见自己的目的在何处,像自己这样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和金钱的人,即使艾德里奇是想找人办事,只要他吩咐一句,自然是有大把的人供他挑选。
——除非他是想办点不光彩的事情。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该有能够越过自己父亲的心腹才对。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亲自找来?
安娜越想越觉得迷糊,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像是有火苗在炙烤着她。
因为在简单的客套之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青年似乎是不打算轻易道出自己的来意,所以安娜也憋着一口气。
贵族的礼仪要求无时无刻都姿态从容不失礼节。除了对于艾德里奇容貌的描述之外,她可是听过陷入单方面的爱情的少女们是如何描述他的——艾德里奇先生的礼仪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都是贵族教科书般的模仿,唇边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可是,安娜看着青年随意的姿态,除了仿佛是镌刻在脸上的标准假笑,就没有符合礼仪的动作。
像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似的。
安娜有些讨厌他,讨厌他代表着计划之外的出现,讨厌他轻视的态度,那种态度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们的不同,提醒着她为了弥补出生的缺陷,需要做多大的、龌龊又肮脏的努力。
她开始审视面前的青年,将自己搜罗到的信息一一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