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在先前和对方僵持的时候，他就总是看见对方破烂的袖口内侧像是写了什么字，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线索，却苦于战斗无法看清。

现在他看见了，那是已经被各种污渍染了一层又一层，漆黑地已经看不出原来色彩的、绣上去的小花。

那具骷髅一定是个女孩子吧，即使现在已经失去了皮囊，却依旧会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时爱美的景象。

“啊、啊”他从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短促音节，随后跌坐在地上。

随后那些音节变成了长长的咆哮，像是走上末路的野兽在路过了同类的遗体时联想到自己将近的结局的悲伤，它不会语言，也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只会仰起头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咆哮、咆哮。

“你在干什么？！”

“快起来！”

前线的士兵们陷入了哗然，有更多的是士兵们意识到了异常。没有消息来源的市民们议论纷纷，他们不约而同地都等待着原本的主心骨给出一个解释。

人总是会偏向自己所熟悉的人，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意外。大概只要亚恒解释两句，人们就会从心里向他倒戈也说不定。

然而，现在他的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外边了。

“城主大人！！”“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祭司背叛了吗？！”

那片白光来得太过突然而迅猛，跟随在亚恒身边，被他派遣在驻守魔术阵外士兵们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即使是距离他最近的士兵，伸出手的时候已经被光芒拒绝在外。他们聚拢在一起讨论着，满心的慌张与茫然。

而这些声音，也同样无法传递到亚恒的耳边了。

无尽的光芒在他的周围竖起了一道浮动的墙壁，沿着魔术阵最外圈的边界，将世界与他完全隔离开来。这道墙壁影影绰绰，光影不断地变化着，却始终拒绝着任何人的朱鹏。目光所及之处是剩下的与他相对的伊西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剑剑柄，冰凉的温度从金属剑柄上传递而来，复又被自己的体温温热，直到他放下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伊西多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或者说从打开盒子、发动预设魔术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情就定格在了达成目标的释然上，可眼神却糅杂了太多过于复杂，反而像是想要哭出来了似的。

真安静啊。他环视着光芒所铸成的墙壁，觉得从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从生下来就在挣扎着生存，每一天、每一天为了活下去而要做的事情数都数不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活下去，可临到了自己所规划的死亡面前，他却萌生出从未有过的轻松情绪，甚至连亚恒外露的敌对情绪也无法在他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

“伊西多，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就此收手吧，我会保护你的。神明会原谅你的罪过。”

亚恒的话像是遥远的彼岸传递过来的一样，朦朦胧胧地并不真切。伊西多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没听见、也像是听见了却根本没经过大脑的解析，机械地存进记忆的深处，自顾自地握着那盒闪闪发亮的透明魔晶，用力到指节发白。

“神明已经死了。”他说，声音轻地像是吹过的暖风，因为在光帘内足够安静，亚恒才能听清他的话语。

不管如何，愿意交流总是好的。

伊西多现在看起来古怪极了，亚恒也不愿意再刺激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劝说道：“神明是存在的。他将永远地注视着我们，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神明是不存在的！”不知道是亚恒的哪句话刺激了伊西多，他忽然神情激动起来，语速飞快地反驳着亚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