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宁是不知道大舅母还打了这样的主意,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隔了几道院墙还能够听到书院里的读书声。沐婉宁自己不好读书,但特别喜欢听这些声音,“……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大约书院的先生只让学生们读这么一段,赵嘉柔正躺在床上听得入迷,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她觉得无趣,便接着读下去“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 “哎呀,郡主醒来了!” 门外,沐婉宁的丫鬟桃枝听到里面絮絮叨叨的声音,忙丢了手里的绣活,挥手朝侍立在屋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让她们准备着,自己在火炉边烤了烤手,笼在了袖子里,就忙进了内室。 “桃枝,每次我好不容易背个书,你就在旁边打断,你就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回头外祖父再要斥责我,我就说是你不让我好好读书!”沐婉宁裹了被子在床上,很抗拒桃枝的靠近,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起床。 桃枝大约是习惯了自家主子的这脾气,这话也听了有两年了,不像第一次,猛然间被主子栽这么大的罪名下来,慌得都快晕过去了。 桃枝淡定地拿了郡主要穿的夹袄放在旁边的炉子上烘着,她笑道,“才表少爷已经来过了,问郡主起了没有,奴婢说郡主睡着呢。表少爷看似很急,也不知道是要寻了郡主去做什么?” 约的仗是在下午,鬼知道表哥找她到底做什么?沐婉宁也不着急,等桃枝好歹哄着把她穿起来了,太阳都过了屋顶了。 她的梳头丫鬟梨枝伺候她梳头,要给她梳丫髻,可郡主死活不干,非要梳成小子的头。梨枝恨不得跪下来了,最后还是郡主看到她眼里都有眼泪了,才妥协了,“行吧,行吧,你想怎么梳就怎么梳!” “谢郡主!”梨枝要跪下来“谢主隆恩”,郡主给了她一个白眼,嫌她耽误时间,她没敢跪下去,连忙快手快脚地给她梳头。 家里就她没有用早膳了,等她梳了头,正屋的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饭,表兄王释阳坐在桌边不耐烦地等,“快点,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石狗子一会儿要去西山头上摘野枇杷,我们找个点儿去堵他,如何?” “行啊!”沐婉宁迈着两条小短腿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桃枝用湿帕子给她擦手,她抓了一个水晶饺子就往嘴里塞,鼓鼓囊囊不清地说,“我们不去摘野枇杷吗?我记得那枇杷挺甜的。” “祖父说这种冬春交接的季节,容易伤风咳嗽,我可不就咳嗽了?我们去摘一点,吃了兴许就好了。”尽管天天打架 ,每遇到事,王释阳还是习惯性听表妹的,哪怕有时候表妹的意见不妥,他也会自行寻找所有佐证表妹意见准确的证据。 比如现在,明明他不想去西山头摘枇杷,因为他记忆中枇杷不好吃,又酸又涩,比起娘亲买回来的要差劲极了,可表妹说想去,他就觉得的确是应该去。 西山头就在书院后面,一条小路在密林中间蜿蜒向前。林间地面之上连草都没有长一根,安置了不少的石桌子和石凳子,平常有不少学子们会来这里晨读,也有书院里的下人们每天打扫。不远处有两片断崖,断崖中间,狭窄的小路就一直通往对面的山头,便是西山头。 不得不说,王释阳很有点将军的风范,打仗这玩意儿不得挑个好场地?利己不利人,这样就占尽了地利。这里离书院近,石狗子从镇上过来,要翻山越岭的,到了这里都筋疲力尽了,是适合他们以逸待劳。 西山头上,有一小片野枇杷树,去年冬,沐婉宁来的时候,就开满了小黄花,如今看到满树的野果子,也是黄灿灿的,鸟雀儿在上面吃得正欢,待他们走近,全都飞远了。 沐婉宁也不顾身上穿了裙子,她爬到了树上,和王释阳二人一人占据了一棵树,极目远眺,看到远处来了两个小人儿,因为太远了,看上去就跟两个小黑点在移动一样。 “来了!”王释阳压低了声音,好似人到了跟前一样,趴在树上都不动了。 沐婉宁就觉得表兄和哥哥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她担心一会儿打起来了,表兄要给她拖后腿,摘了一个枇杷,朝着表兄的后背打了过去,“蠢货,离得远呢,你怕什么,赶紧吃啊!” 一点儿都不好吃,看表妹吃得欢,酸得龇牙咧嘴的,好似酸得都快成仙儿了,王释阳顿时就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他要是觉得酸,不好吃,就真的跟蠢货一样了。 哪怕是牙都快酸掉了,王释阳还是学表妹,一口一个,吃得口水直往下淌,那是被酸的。 沐婉宁一吃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王释阳生怕输给表妹了,也是吃得忘乎了所以,最后酸涩得都没感觉了。 突然之间,一阵地动山摇一样,沐婉宁只觉得一阵失重,身子突然就脱离了树丫,朝地上摔了下来。她有些茫然,摔下来的瞬间,顺手就朝前一抱,抱住了一个人,朝坡下滚了下去。 “啊啊啊,你这个小乞儿,你敢打我?” 坡不高,滚了两下,沐婉宁就停了下来,被一个肉墩墩的身体挡住了,对方卡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她听到了表兄的声音,朝前看过去,表兄已经跟人扭打在一起了,他打架很笨,对方身手明显比他高出不止一个档次,两下就叫唤了起来。 沐婉宁从肉墩上爬起来,低头一看,正是和表兄约了架的石狗子,长得跟头肥猪一样,沐婉宁跟着表兄不知道跟这家伙打过多少次架了。石狗子要朝她伸手,扯她的裙子,沐婉宁一个后踢腿,正好踢在了对方的下巴上,疼得石狗子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骂道,“你这个泼妇,你这个泼妇!” 沐婉宁一开始和石狗子结仇,就是石狗子骂了他这一句,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儿子,居然敢骂她堂堂的郡主是泼妇? 沐婉宁再一次听到,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骂道,“好你个狗东西,你敢骂我?”两只手趴在地上,两条腿连环踢,把石狗子踢得越过了石头,再一次朝坡下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