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何平阳看着有些恍惚的柯宁，接着说道，“大谢朝的皇亲国戚都有一个毛病，就是畏妻。不算什么大毛病吧，这样也挺好的，伉俪情深，不管后院有多少人，嫡妻总是最爱的那一个。”　　　　“最爱……”柯宁嗤笑一声，“有最爱，就有第二爱，第三爱……一个心难道还要分个七□□十片，再选出哪块儿最大，再用来盛嫡妻，剩下的再挑挑拣拣分给其他人……这种情深，真真让我恶心！”　　　　何平阳没有看她，握着鱼竿的手亦是纹丝不动：“男子自来就可以三妻四妾，能与妻子举案齐眉，看重敬爱，已是难得。倒也……不必太在意。”　　　　“呵……”柯宁垂下眸，没有再说什么。　　　　何平阳的鱼竿动了一下，他提上来看了一眼，倒真钓起来一条小鱼：“哟，宁儿，中午在舅舅这里喝鱼汤？”　　　　柯宁强笑了一下：“这么小，煮完汤里能有味？”　　　　“哈哈，你舅母早上便遣人去集市买了三条大鲤鱼，就等你来吃了。”　　　　“那要谢谢舅母了。”柯宁叹了口气，还是歪在柳树上没有起来，眼睛垂着，脑袋也垂着。　　　　何平阳见状，也不再钓鱼了，他转身面向柯宁，同时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把蜜饯，塞到她手里，语气波澜不惊：“你知道了？”　　　　“嗯？”柯宁随手拿起一块吃到嘴里，顿时被酸的皱紧了眉。　　　　“父亲还专门嘱咐不要告诉你……怎么认识皇上的？”何平阳让自己小厮去备茶，又问柯宁。　　　　柯宁捏着手里软乎乎有些黏的蜜饯，低着头，慢慢说道：“就……有次查案的时候遇上了，后来就认识了。”　　　　“他和你说了？立后的事情？”何平阳像是在说今天大白菜几块钱一斤一样，仿佛并不怎么在意。　　　　柯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抿了下唇，把嘴巴里的蜜饯咽下去，然后垂下眼睛，慢慢点了下头：“算是说了吧……”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平阳忽然探身摸了柯宁的脑袋一把，笑着说道，“以后恐怕不能摸了，快趁现在多摸两把。”　　　　“小舅舅……”柯宁本就纠结，今儿从何平阳这里知道大谢朝皇帝立后竟然还有这种变态的规矩，简直又怒又气的只想打爆谢铭的狗头！　　　　可是她不能。　　　　她大概只能该死的带着两个女人，一起嫁给她未来的夫君了。　　　　想想就恶心！　　　　“你如果问我，要不要嫁他，我无法回答。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情。宁儿，你向来聪慧，又洒脱自在，何必固步自封？”何平阳神色平静，“大姐和姐夫都很担心你，可是我和父亲，却都觉得，你很适合。”　　　　“我……适合？”柯宁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就我？适合做皇后？”　　　　“皇后并不一定要如何，什么母仪天下雍容华贵，学学宫规，装也能装的出来。父亲了解当今皇上，他觉得你适合；我了解你，我也觉得你适合。”何平阳到底还是担心柯宁，忍不住说了更多，“别怕，你有柯何两府做后盾。大姐夫不是庸才，未来可期；父亲也还能再干十年，之后有我接班。不管以后后宫有多少人，你只管横着走。”　　　　“小舅舅……”柯宁有些感动。　　　　“等圣旨到了之后，你再来一趟，到时候，父亲有话与你说——好了，此事不必再惦记，到此为止，只管安心。”何平阳拉着柯宁站起来，“去找你舅母玩吧，看看她的鱼汤做好没有，还有应安，刚刚学会喊姐姐。”　　　　“好！”柯宁觉得心里也通透了许多，什么纠结什么怀疑什么不确定通通先丢到一边。　　　　若谢铭能好好对她，与她做恩爱夫妻，她就也一心待他；若不能，那她就只做皇后就是。　　　　反正她柯宁最看重的，不是权也不是名，只求活个痛快！而且还有她的家人会一直支持她……　　　　柯宁蹦蹦跳跳的走了，何平阳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笑。　　　　片刻后，却在他身后传来一个委屈的声音：“平阳兄，为何你不告诉宁儿我也在……”　　　　“墨玉，我不认为你应该再与宁儿有所接触。”何平阳回头看着王墨玉，认真的说道。　　　　王墨玉张张嘴，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何平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多说别的。　　　　柯宁虽说心中不再那般忐忑，但是当晚见到谢铭，想到那该死的破规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啊？”谢铭迷茫的看着柯宁，“宁宁，是今儿拿来的那套紫竹笔管你不喜欢吗？”　　　　“你要娶我是不是？”柯宁转而两手捧着谢铭的脸，问的霸气侧漏。　　　　其实心里虚的很，但……大概也只有这会儿能再霸气一下了。　　　　谢铭脸红：“嗯是啊……”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与我夜夜相会的是谁？一直送我东西的是谁？我以后的夫君是谁？是黄鸣吗？一个富商吗，嗯？”柯宁继续捧着谢铭的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谢铭……眼神游弋，不敢看柯宁：“我……我以后再告诉你行吗……”　　　　“什么时候？大婚以后吗？”　　　　“大婚之前……等等，大婚……宁宁，你，你……”谢铭慌了，大婚，只有帝后，才能被称为大婚。　　　　“臣女，参见皇上。”柯宁松开手，盈盈下拜，却被谢铭慌忙拦住：“宁宁，你，你知道了？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我……我怕你知道我是皇上，会嫌弃我……”　　　　……　　　　好清奇的理由，柯宁险些就要信了。　　　　“真的，宁宁，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你还记得我让你答应的两……不是，三件事吗？第三件就是这个，宁宁，我希望你答应我，知道我身份以后，不要与我生气，更不要与我生分。”谢铭慌里慌张的拦腰抱住柯宁，不要她拜下，也怕她会离开。　　柯宁没有说话。　　　　“宁……宁宁，你，你是不是不想做皇后……”谢铭犹犹豫豫的问道。　　　　柯宁咬了下唇，想起白日小舅舅的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是，宁宁，你，你可以拒绝我……不，你不能拒绝我……宁宁……”谢铭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简直吓坏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日忽然掉马！　　简直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本来只想来会个佳人，甜蜜一下，再趁机看看能不能摸个小手搂个小腰什么的……好吧小手摸到了小腰也搂到了，可是这与设想完全不一样了……　　　　“宁宁……你怎么知道了的……”谢铭委屈极了。　　　　他还觉得自己伪装的挺好的！　　　　柯宁当然不能说第一次扒他裤子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呵呵一笑，伸手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大箱子：“这是你第一次给我送东西用的箱子……你自己看吧。”　　　　谢铭低头看了一下，就觉得眼前一黑，不由咬牙切齿：“李富安这个死奴才……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只不过让他找个箱子把东西装一下，就给我办砸了……回头一定罚他！”　　　　“罚他什么呢，骗人的又不是他。”柯宁闲闲说道。　　　　谢铭：“……那，罚我？”　　　　“好啊！”柯宁回头看他，“你说，怎么罚呢？”　　　　“怎么……罚呢……”谢铭觉得头疼，又很高兴。　　　　柯宁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待他一如既往，没有变化。　　　　没有生分，没有君臣，没有不敢，和以前一样。　　　　谢铭真的很高兴，这会儿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就罚你一件事情吧。”柯宁说的轻松，其实早就攥起了拳头。　　　　谢铭无有不应：“你说，宁宁，你说。”　　　　“你我大婚的时候，不要有什么媵妾。”柯宁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谢铭会是什么反应。　　　　她赌，赌谢铭现在喜欢她，这会儿又内疚与她，也许，能一时头脑不清，答应了……？　　　　可是这份喜欢，若是对上祖宗规矩，又值多少呢？　　　　“好啊，什么媵妾啊，要那做什么？”怎么都没想到谢铭竟然毫不犹豫一脸愉快的答应了。　　　　柯宁：……？？？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谢铭抓起柯宁的手把玩着。　　　　柯宁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铭。　　　　这是当今皇帝吧？是吧是吧是吧？　　　　怎么……傻不愣登的？　　　　把何平阳讲给她的故事又给谢铭讲了一遍，谢铭惊呆了。　　　　“真的假的？”他问柯宁。　　　　柯宁：“……你家的事情你问我？”　　　　“别急，宁宁，我马上回去查清楚。若真是这样……我也可以跟你保证，这个什么破规矩，到你为止，再不用遵循了。”谢铭又拉了下柯宁的手，有些依依不舍，但是正事要紧，“我走了。”　　　　柯宁挥挥手，目送谢铭翻窗出去。再想一下，忽然觉得好笑。　　　　上午何平阳和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还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这会儿被谢铭这般一搅和，忽然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或者说，就算非得带两个女人进宫，她也觉得没什么了。　　　　也许谢铭值得她相信一次。　　　　柯宁笑笑，倒在床上，翻腾了两下便睡着了。　　　　回宫后的谢铭却是一夜没睡。　　　　各种查经引据之后，谢铭确定，柯宁说的什么媵妾的事情是真的。　　　　而祖宗定下这个规矩的原因，竟然是怕帝后太过情深，影响后代子嗣，不利千秋万代。　　　　简直胡闹！　　　　早朝之后，谢铭就留下了何首辅，商讨半日之后，立后的旨意上又被添了几句。　　　　“老臣还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何首辅见谢铭小心翼翼的收好圣旨，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您直说便是。”谢铭对这位首辅，还是十分尊重。　　　　“老臣明白，皇上想在万寿那日下旨，以图双喜临门。只是此事如今波折已生，老臣以为，下旨之事，宜早不宜迟。”　　　　“那便如爱卿所言！”谢铭眼中光芒大盛，“李富安，今日就去传旨，待万寿那日，朕，要与朕的皇后，一起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