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湖上,明月高悬,湖水波光潋滟,一朵红槿花落下,轻点在月光的倒影上,给那单调冰冷的圆盘添了一丝盎然生机。
湖边的凉亭内,沈玳穿着一身单薄的襦裙,跪坐在凉亭里,她面前放置着一方木桌,桌上摆放着两坛酒,和一些酒具,酒具边零星掉落着几朵木槿花,给这夜景增添几分别样的韵味。
沈玳将酒坛打开后,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弥漫开来,不一会儿就充斥在整个凉亭里。她迫不及待,从酒坛里轻轻舀起一勺酒来,而后倒入杯中。
随即放下木勺,端起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绵密的口感让沈玳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而后她便端着酒杯,趴在凉亭的边缘,静静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忽地,一阵马蹄声响起,打破了这方的宁静,沈玳知道来人是谁,便没去理会,甚至连头也没回。
而另一边,李顾瑾正骑在那威猛的骏马上,自如地收放马缰。在距离凉亭还有数十尺时,便远远看见烛光缭绕间那抹动人的身影。
她的头发被随意放下,任由清风吹起,肆意摆动。月色下她仰头喝下一口酒,而后又遥遥望向远方,好似有说不尽的心事。
不知为何,李顾瑾看着她的侧脸,猛地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记得那日在闪电作用下,天地被照得如同白昼,他骑在马背上偶然一瞥,便看见那口大锅里,突然浮起的一个人头。
“她……不可能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李顾瑾便收回了目光,而后下马走到了凉亭里。
“明明是本王点的酒,你倒是先喝上了!” 李顾瑾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抓起酒坛,翻身坐在了沈玳的对面,而后就着酒坛,豪爽地干了一大口。
含春王一下肚,李顾瑾便被它的味道吸引了,竟难得地赞不绝口道:“此酒入口绵柔,回甘悠长,当得起那句‘飞空却回顾,谢此含春王!’,好酒!”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是谁酿的。”沈玳说得随意,也没有了白日的拘谨。
李顾瑾看向她,这才发现她的脸有些微红,似乎醉了。
沈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李顾瑾更加确认了他的想法。
只见她看着自己被眼罩盖住的右眼,竟问了个大逆不道的问题:“晋王的右眼是天生顽疾,还是后来打仗时留下的?”
李顾瑾的右眼一直是他讳莫如深的话题,平日里没人敢问,敢问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这一回,他难得没有冷着脸,等又喝了一口酒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天生的!你呢?你脖子上的疤,是如何而来?”
李顾瑾想,问问题嘛,你来我往,便就不吃亏。
谁知沈玳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原本有些微醺的脑袋竟短暂地清醒了,只是她并没有答话,而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继而又看向远方。
“为何不回答本王?”
沈玳摇了摇头:“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李顾瑾不禁有些气恼,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吃亏,他都如此坦然,你沈玳为何婆婆妈妈的?
但又想起,沈玳本就是个女人,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继而又看向沈玳那张脸,不是说有多漂亮,只是他太好奇了,在酒精的作用下,记忆里那口大锅里的脸愈发清晰,并和沈玳的脸不断重叠。
他想着想着,竟放下酒坛站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沈玳面前。
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很快将沈玳团团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