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府东厢房寝房。
苏汐月美目微闭,一动不动的侧卧在榻上。
阮雪玉进门,望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背影,连连叹气。
自从那日看到沈容芷和顾未央在梨树下那深情一吻,苏汐月便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即便是白日里梁嬷嬷过来讲述宫廷礼仪,她也是一副行尸走肉般的呆滞模样。
“月儿,明日便是春日宴了,方才丫鬟送来了一套襦裙,是用上好的浮光锦制成的,要不,你起来试试?”
阮雪玉在榻边坐下,侧目试探性的望向女儿。
“若是有哪里不合适的,也好提前让人拿去修补。”
苏汐月眉头一紧,美目闭得愈发紧了。
“不了。”
阮雪玉满脸无奈,瘦削的手掌将女儿冰冷的玉手包裹起来。
“不管怎样,是沈家收留了我们,我和你的阿弟才得以保全性命。”
“你明日断不可让沈家失了颜面。”
苏汐月深深地舒口气,不耐烦的跳起身,拉起桌子上的襦裙胡乱的套在身上。
“这样行了吗?”
阮雪玉尴尬的勾勾唇角,凤目里泪光潋滟。
“是母亲没用,委屈你了。”
“墨尘他还年幼,母亲着实舍不得丢下他。”
“母亲懂得,让你从一个人人追捧的公主,突然变成一个卑微的庶女,你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种转变。”
“加之容芷的背叛,你心里的绝望不比母亲少……”
阮雪玉说着,掩面痛哭。
苏汐月无奈的轻咬朱唇,扑过去将她拥在怀里,玉手轻抚她颤巍巍的脊背。
“月儿……”阮雪玉万般委屈的将头搁置在苏汐月的肩头,“其实母后早就料到这一日了,你父皇那般的行径,皓月国灭国那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可怜了你和墨尘,我的孩子,都要跟着受连累。”
苏汐月忽的推开她,含泪的眸子里泛出一丝愤慨。
“母亲!父皇都已经死了!你宁愿委身给沈将军做小妾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这般说他!”
阮雪玉瘦削的手掌攥着胸前的衣衫,喉间不时发出万般委屈的呜咽声。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父皇做过什么!”
她歇斯底里的低声咆哮,
“或许他对于你来说是个好父皇。”
“可对于黎民百姓来说,他就是个暴虐无度、一心贪图享乐的昏君!”
“被他强纳入后宫的女子,数不胜数,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了吗?”
苏汐月怔了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时候那令她胆战心惊的一幕幕。
那是一个夏日,调皮的她悄悄的躲到承恩殿的暗格里去玩儿。
却没想到,在那个暗格里,她看到了五个不着寸缕、手脚都被钉牢在墙上的女子。
那些女人遍体都是被鞭子抽打过的血痕,有的奄奄一息,有的耷拉着脑袋像是失去了生机。
她的玉手缓缓的颤抖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愈来愈急促。
“月儿,忘记过去吧,以后只要我们母子三人都平平安安的便好。”
“纵使偶尔会受些委屈,也全当是为你父皇赎罪了。”
苏汐月从来没有如此抵触过阮雪玉的接近,她触电般的后退两步,满脸不甘的望着阮雪玉。
“呕!”
胃部一阵翻腾,她情不自禁的躬身,锦帕掩着口,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
“月儿!”
阮雪玉赶忙搀扶着她在榻边坐下。
“我去让府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苏汐月赶忙抓住阮雪玉的衣袖,“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