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角书,其实就是一封推荐的凭证,而将凭证的一角撕下来,等到角书送来,将这一角对上,就是真的凭证。
林牧接过角书,认真的观看了起来!
下一刻,林牧的眼珠子都瞪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见角书心不明——”
“萧何倒做懵懂人——”
“低下头来暗自忖——”
“待我说明莫疑心——”
林牧一边唱着,一边用震惊的眼神上下的打量叶盛兰,仿佛是头一次见他似的!
叶盛兰看到林牧的表情怪异,也是上前问道,
“相国?”
林牧手指着角书,问道,
“这封书信张良先生交与将军的吗?”
叶盛兰闻言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相国不必多疑,这角书就是张良先生付与我的,我也就是张良先生叫我来的。”
听到这话,林牧一脸苦笑的摊着手说道,
“既有这封书信,为何不早献?岂不免了我许多的唇舌。”
叶盛兰则是露出了一副高傲的表情,摆了摆手,说道,
“我若以书自荐,岂不被人耻笑我韩信无能!”
林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竖着大拇指,说道,
“英雄本色,令人可敬。”
后面,夏侯婴也挥着马鞭赶到了,看到角书也是欣喜不已,于是三人就一同打马要回城去了!
“正是:二公可算是贤臣,不辞戴月与披星。”
“萧何月下追韩信——”
“留得美名万古存——”
三人一共将这段定场诗念完,这才一同下台了去了!
……
孟小冬穿着红色的蟒袍,从上场门走了出来!
戏迷们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很快,孟小冬就被认出来了!
“换人了!”
“冬皇!”
“真的假的!”
“好家伙,怎么换冬皇了呀,昌连安呢?”
霎时间,新明大戏院里嘈杂声四起。
然而,孟小冬不急不躁,一点都没有受到台下的影响,按照自己的节奏,忧心忡忡的走到了台前,一抖水袖,开口唱道,
“连日思归心烦闷——”
“不知何日转回程——”
“张良此去无音信——”
“缺少灭楚大将军——”
唱完之后,孟小冬一脸愁闷的一甩水袖,回头坐在了椅子上!
台下的戏迷们虽然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并不妨碍他们送上热烈的掌声。
毕竟比起昌连安的刘邦,孟小冬要甩他十八条街了!
除了几个面色阴翳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喜闻乐见!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纷纷离开了位置。
一名内侍脚步踉跄的冲到了孟小冬面前,禀报道,
“启奏大王:萧相国逃走了——”
听到这话,孟小冬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然后,双手扶着桌子,高声说道,
“啊!有这等事,速去打探回奏——”
孟小冬也从桌子里走了出来,一脸不解的踱着步,猛地以拳击掌,说道,
“且住!”
“我和萧何,起自丰沛,患难之交,情同骨肉,他岂能逃走?况且一概大事,由他办理,他今一去,失了孤的左右手,呵呵,大事去矣!”
孟小冬的表情也是做得十分到位,将一个绝望的君王表现的十分到位,如果此时能够将盔头打掉,让头发都垂下来,那就跟《煤山恨》中的崇祯皇帝一模一样了!
然而,正当孟小冬痛不欲生的时候,那名内侍又冲了上来,这一次,笑容满面的,对着孟小冬拱手说道,
“恭喜大王,相国又回来了——”
听到这话,孟小冬都来不及怪罪这个内侍耍弄她,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奇怪了,宣他上殿!”
林牧撩着袍子走到了殿上,冲着孟小冬一拜,说道,
“见过大王!”
孟小冬此时坐在椅子上,用手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唗!你为何逃走啊?”
孟小冬这奶凶奶凶的模样,也是引得台下戏迷们一阵莞尔!
林牧也是来了个小熊摊手,疑惑的说道,
“丰沛起兵以来,蒙大王待我如同手足一般,又加首相之职,我为什么要逃走啊!”
“你不逃走,往哪里去了?”
“追大将去了!”
“哪个大将?”
“呵呵,韩信哪。”
“诸将逃走,你不追赶,为何独追韩信?”
为什么前面听说萧何跑了,刘邦信以为真,就是因为此时的刘邦集团,已经出现了信任危机,不少将士都觉得跟着刘邦没有前途,于是都纷纷的逃跑了!
“诸将易得,韩信难寻。”
“追他回来作甚?”
“作大将呀。”
“我不用韩信,另荐一个吧。”
“不用韩信,另荐一个,哎呀呀,叫我荐哪一个好?”
林牧用手指敲着额头,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猛地一拍巴掌,说道,
“有了!”
身后的孟小冬也是惊喜的问道,
“哪个?”
林牧也没有回头,直接就说道,
“韩信啊!”
孟小冬气不打一处来,水袖一抖,冷声说道,
“孤不用他,另荐一个!”
林牧也是碎碎叨叨的表示,这个也不行,还要再荐一个,这不是为难我老箫吗?
又向着下场们踱了两步,林牧这一次一拍大腿,高声说道,
“这次有了!”
孟小冬记吃不记打,又是高兴的问道,
“哪一个?”
“韩信啊!”
果然,人类的共性就是复读机!
听到韩信的名字,孟小冬都想要拿着桌子上的龙胆砸林牧的脑袋了!
戏耍君王,按律当斩啊!
这一回,孟小冬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韩信,母死不能葬,乃无能也;寄居亭长,乞食漂母,乃无耻也;受辱胯下,一市皆笑,乃无勇也;仕楚三年,官止执戟,乃无用也!想这样无能无耻无勇无用之人,我若用之,孤定被楚兵擒获,连我三十万士卒性命,也断送他手!”
孟小冬的这一段念白,干板剁字,口齿清晰流利,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的送到了戏迷们的耳朵里!
这悦耳的念白声,听得戏迷们都是一阵阵的陶醉!
跟着林牧的这小半个月,孟小冬感觉自己仿佛是推开了一扇大门,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
林牧在指点仇乐弟的时候,也会时常的点拨孟小冬的声腔,使得孟小冬今非昔比!
尤其是林牧将自己融合之后的声腔技巧传授给孟小冬之后,更是让她震惊无比!
因为孟小冬感受到了这种声腔的与众不同和精妙。
所以,孟小冬对林牧更加的敬佩和崇拜了!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弟竟然走了这么远了!
听到孟小冬的话,林牧一抖水袖,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孔子被困陈蔡,非无能也;被匡人围困,非无勇也;卒老于行,非无用也。韩信乞食漂母,受辱胯下,乃是英雄未得其时;在霸王帐下,为执戟郎官,乃英雄未得其主;想他这样雄才大略,大王舍之不用,叫为臣还荐哪一个呢。”
两人虽然没有对唱,但是这一番对口的念白更是让戏迷们拍案叫绝!
说完之后,林牧一抖水袖,开嗓唱道,
“大王不用小韩信——”
“看来无人掌三军——”
孟小冬不为所动的唱道,
“受辱胯下成话柄——”
“可见无学又无能——”
“天下贤士皆可用——”
“韩信不可掌三军——”
看到孟小冬如此,林牧也是无奈的表示,
“大王执意不用信——”
“倒叫萧何无计行——”
“倒不如告职我就归原郡——”
说着,林牧将自己的帽子给摘了下来,却看到刚才藏在帽子里的角书。
光顾着跟刘邦斗嘴了,却忘了这件宝贝!
“险些忘了大事情——”
林牧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孟小冬说道,
“大王,臣另荐一个来了!”
被忽悠了两次,孟小冬也学聪明了,抢答道,
“不用说,又是韩信哪!”
林牧一拍巴掌,差点把“你都会抢答了”说出口来。
两人又斗了两句嘴,林牧这才将角书呈上。
看到确实是张良的角书,孟小冬顿时喜笑颜开,冲着林牧笑着说道,
“果然是张先生荐举来的,快快宣上殿来,拜为大将!”
看到孟小冬这副前倨后恭的模样,林牧也是哈哈一笑,说道,
“且慢!大王平日傲慢无理,如今欲拜大将,如呼小儿,他还是要走的啊!”
孟小冬一听,深以为然,赶紧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来到了林牧的面前,情深意切的问道,
“依相国之见?”
林牧冲着台下,将手一抬,朗声说道,
“必须要高筑将台,大王斋戒沐浴,赐他虎符金印,满营将官,听他一人节制,登台拜将,方是待贤之理。”
听到这话,孟小冬也没有迟疑,冲着林牧一拱手,说道,
“一切之事由卿办理。哎呀,卿家呀!你为我刘邦,受了千辛万苦,我刘邦若能统一天下,我与你富贵相共,永不食言。”
听到这话,林牧喜不自胜,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口中说着,
“谢大王,谢大王,谢大王——”
嘴上说着,林牧单膝跪地,后脚用力,整个人快速的向前跪着走去。
而孟小冬则是单手扶着玉带,另一只手指着林牧,同时磋步向后退去!
两人不但步调一致,而且动作干脆利落,潇洒自如!
最后,孟小冬一抖水袖,伸手一抓,背在身后,扭头下台去了!
“不容易啊,哈哈,不容易的很啊——”
最后一个高腔,将新明戏院再次点燃!
随着林牧的哈哈大笑,这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算是唱完了!
但是,后台可不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