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溜紧好似没听到,直直走到大路上,随后一屁股坐下,面朝石帽山的方向,眼睛直勾勾看着范栓柱,拍拍身边的土地,“坐下。”
日头偏移,当地驻军对石帽山地区的封锁看来没有解除,过去了大半日,宽敞的大道上依然没有一个人影过路。
冯溜紧范栓柱二人静静盘坐,闭目假寐,直到听见前方不远处林子里飞鸟群飞,二人默契地睁开眼睛,一身的精气神调整到了顶峰,长身而起。
远远一杆开道军旗从林子里出现,随后开队的骑兵出现,身后密密麻麻的步兵列队行进。
终于等到他们下山的二人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神色。
范栓柱手搭凉棚细细观看一会,啧啧道:“这治安驻军,也有会带兵的人啊,这队伍带的还行。”
冯溜紧点头表示赞同,却冷不丁地说道:“突然想起,许久没检阅过部队了。”
范栓柱闻言,扭头看看师兄那似缅怀的表情,没有接茬。
前方开路骑兵同样发现了拦路二人,准确来说是三人。
本就走在前列的黑校尉一骑突出,命令所有人马原地等待,自己驱马赶到拦路人十几步外,冷笑道:“送死来了?”
冯溜紧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继续打量着军队行伍中的情况。
范栓柱阴阳怪气道:“伤好的真快,看来还是甲好。”
姚昶主动卸下了面甲,露出还有点惨白的面庞,说起了一件好似不相干的事情:“和嘉六年,天下倾覆,期间厥人羌人起于雍州,攻克都城洛京,柴氏皇族连渡黄河长江避难,偌大皇族总归有些遗漏,洛京羽林中郎将梁烈在城破之后一路保护一因失宠而被留在洛京的皇子突出重围,后在洛京以西二百余里处被厥人一队追上,皇子死于乱军之中,梁烈单枪匹马怒斩二十余骑后力竭而死。当时带队的厥人将领,叫姚旭,是我父亲。”
在他的讲述中慢慢捏紧了拳头的冯溜紧青筋暴突,罕见地情绪失控道:“你找死!”
姚昶好似忘记了昨日无还手之力的惨状,得意地哈哈大笑道:“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范栓柱拦住自己师兄道:“冷静啊师兄,冲动不得。”
毕竟那边还有上千人虎视眈眈,二人纵然不惧,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姚昶远远看到那杆插在李遗身旁的乌枪:“这枪,就是梁烈当时用的。后来我听说梁烈有两个要好的师兄弟,一并在洛京羽林卫中任职,猜的不错的话,就是二位吧,否则,怎么对这乌枪这么感兴趣呢。”
冯溜紧缓缓松开拳头,拨开拦在身前的范栓柱,恢复往常的平静,惜字如金道:“姚旭还活着吗。”
姚昶摇摇头:“死了,被梁烈捅了一枪,没熬几天就死了。”说起这件事,好似死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姚昶摆摆手道:“老黄历摆完了,该说说今天的事情。”
似乎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姚昶愤恨道:“本来是杀山上那土匪和你们后边那小子的,不过既然碰上了,你们也得死,不然怎么对得起姚旭死后我们母子这么多年受的委屈!”
虽然姓姚,但与姚万重他们一支的血系已经远了,虽然逐鹿中原之中姚旭累有战功,但是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乱世之中有军功的又何止他一个,姚旭迅速被忘记,姚昶和他的寡母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原很是过了一段惨淡时光。
不过终归还是得益于姓姚,梁国相对安稳,姚万重受封之后,故旧部下及姚氏部落悉数迁往青州,自己因缘际会之下结识了姚文意,才又从了军,有了军身继承姚旭的军功做了如今大名鼎鼎的黑校尉。
但是自小见识了与姚旭同拨的那群功臣活到了动乱结束,论功行赏,他们的子嗣自然跟着沾光,哪像自己被遗忘在角落,更不用像自己这般靠自己争出一个官身来。
即使已经超越了当年姚旭的成就,他依然不能释怀,他恨当年不自量力倒在了论功行赏前夕的姚旭,恨那个该死上无数遍的梁烈,更恨与梁烈有关的所有人。
姚昶面目狰狞,不依不饶道:“不光你们要死,我记得梁烈死的地方,就是这小子出发的地方,是叫管城吧?”
不光是冯溜紧,范栓柱也忍无可忍:“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