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前,钟夜只觉眼前黑了一瞬便又重新亮起,入目的光线略显昏暗,周遭事物的颜色却愈为鲜艳,像是戴上了一副滤镜。
熟悉的教学楼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小小身影是那么显眼。
小女孩四肢大幅度扭曲,双目无神地与钟夜对视,像极了濒临破碎的瓷娃娃。
看清小女孩模样的钟夜如遭雷击,想要上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一丝一毫,甚至眼珠都无法转动,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茫然无助地看着小女孩的生命渐渐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感觉有些熟悉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进视线。
中年男人踉跄几步,噗通一下跪倒在小女孩面前崩溃地哀嚎着,伸出颤抖的手,犹疑了半天,却不敢去触碰。
中年男人的哀嚎和动作奇迹般地唤醒了小女孩的一点意识,小女孩眼珠动了动“爸...爸...”
中年男人崩溃的神情一滞,随即脸上现出一丝喜色“我在..爸在这...”
“别...哭...糖...”小女孩尚算完好的一只手费劲地抬起一点。
“我吃我吃...”中年男人从小女孩衣兜里摸出一颗糖,含进嘴里“很甜...”
“以后...想我了就吃...吃颗糖,这样...就不苦了...”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扯起笑容,艰难地抬了抬小拇指“以后...爸爸你不许哭,拉勾...”
中年男人伸出小指勾住小女孩手指,入手只觉软软的直往下坠,抬头看到小女孩已然阖上了双眼...
小女孩被送往医院,钟夜的视角一直跟随着。
急救室外,医生对一位中年妇女道“孩子的伤势过重,即使手术成功能活下来,大概率会伴随严重的后遗症,比如...植物人,请二位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走后,中年妇女轻声细语地安慰起了蹲在一旁埋头不语的中年男人。
稍后,似乎感觉到中年男人的情绪稳定了些,口中的安慰之词也变了味,明里暗里多次表达放弃治疗的意思。
中年妇女越说越离谱,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突然一甩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中年妇女脸上。
中年妇女一愣,顺势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这时两人的正脸恰巧同时面向钟夜的方向。
钟夜认出这中年妇女是程君,不过衣着比他记忆中的程君朴素很多,而中年男人则像年轻时的老乞丐,或者说更像吴昼。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儿后,程君腾一下站起“离婚!马上离婚!家里财产有老娘的一半,你只能花你的,还有这十来年莹莹大大小小的治疗花销也从你那出。
为了这个治不好的赔钱货耽误老娘十多年还不够,还想继续祸害老娘!老娘不伺候了,我告诉你,姓吴的!没了老娘,你早就成乞丐了!”
说完程君气冲冲朝外走去,路过钟夜身边时,怒斥了一句“看什么看!”
钟夜尝试着转动视角,奈何仍旧无法控制,暗自思忖,吴莹、吴昼,都姓吴,莹莹真的是吴昼的女儿?我这是在做梦还是临死前的幻想?
画面一转,街对面,吴昼骑在一辆破旧自行车上,一脸的疲惫和心不在焉,平坦的路上也骑得歪歪扭扭,经过一个路口时,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卡车撞飞了出去。
钟夜的视角跟着救护车进了医院,经过漫长的等待后,一名女医生首先从医院长廊另一头的手术室走了出来,看清女医生相貌的钟夜愣了半晌,这人赫然就是丁凡的那个话痨妈。
画面又一转,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背影,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进医院。
这时钟夜已经开始不淡定了,这越显熟悉的背影,这越显熟悉走路姿势,这瘸腿的部位...急切地尝试移动视角,但仍旧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