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木懊悔不已，其余三个还觉得不够过瘾。他们在大街上吵吵嚷嚷，不停争论刚才的牌局。

梁升两个鼻孔出气，喷出来的气有浓浓的烟味，显示出他在“生气”的状态。

“生气”状态的梁升是没有情面可言的，他把钟光、陈度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两个杂碎，我说买大买大，你们拼命买小，要是按照我说的，再进一次‘喜上眉梢’都行！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会连累人！”

而钟光、陈度明显不开心，对梁升的话也提不了好的脾气，于是两个人开始嘀咕起来了。

“还说我们，前几次也是我们输的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知道说人！”

梁升生的是人高马大，他耳朵也尖，自然把钟光、陈度两个小矮子的话听到耳朵里，他抓了抓裤裆，提起拳头就朝钟光、陈度脑袋上砸过去。

他边砸边说：“叫你们说黑话，两个杂种！看我不弄死你们！”

钟光和陈度脾气被这一拳头给砸出来了，他们两个一人抓梁升一边领子，揪着领子把他往墙边上推。梁升哪里惧怕这两个瘦小的人，他胸膛一挺，两只大手一拽钟光、陈度后衣领子，立刻就把这二人给拽开了。

梁升红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吐沫星子满天飞的冲他们吼：“你们是要造反啊！造反皇帝还要扯个白面旗，就你们怂样，在头上裹块白布，别人都不一定晓得家里死人了！一副丧气样、晦气样，还敢动手，怕是不晓得断手断脚滋味是不是！…”

钟光和陈度被骂的缩着脖子，眼睛既不敢朝梁升看，也不敢朝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脸上布了一层又一层口水，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色泽变换比天边的云彩还要丰富。

林与木拉耸脑袋，蹲在墙角，想自己的几百钱该怎么偿还。他想的急起来了，一声大吼，倒把梁升惊吓的够呛。

林与木吼的是“你们烦死了”，梁升立刻将战火对向了林与木，他脸红脖子粗的用嗓子憋出“你们这群没用的”几个字眼，林与木把手靠在地上，用手捞了一把地面上的灰尘，为了出口气，使劲儿的把灰砸到那三个喋喋不休、纠缠不休的人身上。

林与木边朝他们撒灰，边朝他们咆哮“就知道吵吵吵…”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一阵逆风从巷尾刮向巷头，直把林与木撒出的灰又给吹了回来。他一下子被呛得不行，整个人灰头土脸，倒把另外三个人逗得乐不可支。

林与木的倒霉样成功使四个人平息了干戈，林与木扶着墙站起了身，他无暇顾及身上的灰尘，只顾着弯腰咳嗽。他吐了好几口痰水才勉强立住脚，再回望另外三人时，他们一个个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瞧瞧你这熊样！”

林与木不在乎自己的“熊样”，他在乎欠的几百钱外债，这些外债是这三个人教唆他借的，也用在了他们身上，这个还债的事该怎么分摊？

“俗话讲，亲兄弟，明算账。欠债的事情总要明面上摊开来讲讲，这个债，该怎么还，还麻烦你们讲讲！”

林与木一张大花脸，却硬作严肃的模样，又把其他三个逗乐了。当他们看到林与木那倔强的眼神时，他们意识到，这个小子认真了。

梁升率先过来搂住林与木肩膀，他“嘿嘿”笑着，显然成竹在胸。

“也就几百钱，小钱，咱们林家小哥有的是银子！你爹不是有银子吗？你家那棵榆树不也是银子吗？况且你家现在还有一个财主靠山，你现在在咱们面前哭穷，我们可不上套！”

林与木甩开对方胳膊，显然不乐意。他把声音喊得高亢，叫往来的行人都能听得见，他觉得这样，或许能叫这三个人收收心。

“我林与木再木头、再混账，也不会去偷、去抢、去拿别人的东西！当初一两银子是人家主动给的，现在败葬完了，就要我再跟人家伸手，这事办不到！”

梁升往地上啐了一口，骂咧咧的说“装什么清高，你骨头里有几两货，别人不知道，我们可知道！你家老头子给你找了那么多分工，你不去干，还溜回了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只想吃白死饭的！现在有免费的白死饭吃，你倒装起来了，你给我们装什么清高！”

林与木听到他以往做工的事情，顿时急了，他想出言辩解，却被钟光、陈度给拦住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又得打了吵了！林与木，你也真是，也不看看这半年究竟是谁救济的你，每天一顿饭的喂你的是我们，不是你那个不把你当儿子的爹。我们有吃的想着你，我们有喝的想着你，啥时候亏待过你嘛！你爹对你不管不顾，我们可拉不下这个脸，现在你倒好，反水也反的太快了！”

林与木是从心眼里感激这三个人的，他在外游荡半年，若不是这三个人，他早就饿死了。

其实他早先是想把自己给饿死的，或许他把自己弄死了，他爹才不会再逼着他去干那些他厌恶至极的活。

他在村子里游荡，也无非是想报复那老两口，他觉得，伤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他越把自己弄得不像人，他爹娘就一定更痛彻心扉。

这三个人在牛腿村风评不好，可好歹帮过他，他也真心觉得这三个人没有那么坏，他是真的把他们当兄弟的。

林与木倒也硬气，他低着头，声音再不复之前的大声，烈日下的影子摇摇晃晃，一头杂乱的头发与田里炸开的稻芒很相似。

“算了，这个债我替你们还！我想说一句，还了债你们还愿意认我这个兄弟，就别赶我去做一些恶心事！我林与木虽然浑，但还没到打爹骂娘的地步，你们要不答应这点，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