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蚊子摸她的碗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她爱不释手的呵护着她的饭碗,咧开的小嘴好似开裂的石榴,露出红红火火的小舌头。
那只碗是小蚊子洗的第一只碗,那是她的饭碗,在梅先生的引导下,她完成了一件具有历史转折意义的壮举:自己动手洗碗。小蚊子很自豪,她如今也算个会洗碗的体面人了。
“你摸你的饭碗那么久了,就不能让它歇歇吗?还有,书背了吗?作业写了吗?课本温习了吗?”梅先生的声音好似一盆无情的冷水,把小蚊子的热情似火浇灭了。
小蚊子撅着嘴不情愿的把碗放下,拿起一旁的纸笔,默写最新背下的段子。
小蚊子的字不复之前的张牙舞爪,现在字似乎有神韵了,一笔一画都带着点体系。虽说离正儿八经的书法差的还很遥远,不过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字比一开始好多了,这篇帖子写完,带你去山上采药,技多不压身。”梅先生站在小蚊子身后,瞅了一眼她写的字,难得夸赞一句,直夸的小蚊子美滋滋的。
小蚊子一听梅先生要带他出去溜达,眼睛一亮,即刻更勤快的写字了,她昨儿爬树没过瘾,今儿一定要补回来。
山洞内的梅先生在准备采药的工具,另一边的榆树精正从水库拎水回家,预备把洗干净的大缸灌满水。
林与木坐在门槛上望着渐渐行近的俞慕发呆,他望得见对方头上的汗滴,望得见对方通红的脸色,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洋溢出的生命力。
“门槛上有太阳光,怪热的,你往屋里去去,这屋里还挺凉快!”俞慕一手拎着一头水桶,汗流从发际两鬓滴下,他关照了林与木一句,顺手把两桶水倒入了水缸。
“我、我就在这挺好,你、你要不歇歇吧,天确实怪热的!”林与木忽然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窘迫,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俞慕放下手里的桶,用袖子把额头上的汗擦了,他朝林与木走来,把高大威猛的身躯往瘦弱的林与木身边一塞,他也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嗯!听你的,我歇歇!”俞慕拿眼睛盯着林与木,叫并不明显的男性体味传入林与木的鼻子里,“中午想吃什么?隔壁的老刘头送来了一把韭菜,东家早上送了我四个鸡蛋,屋里有一些米和面粉,两个我都会做,你吃哪个?”
“屋里柴米油盐哪来的?这屋子空了这么久了,梁老头可不会白白送你这些!”矛盾要找主要矛盾,问题要抓主要问题,林与木一下子就切中要害。
俞慕抓抓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嗯!你倒挺细心,这些都是买的,反正也没多少银子!”
林与木突然间气愤起来,他刚想破口大骂梁老头,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压下去了。梁老头欺负的是俞慕,又不是他,他跟着瞎起劲干嘛!
林与木逼迫自己不发声,他不说话不代表俞慕不吱声,于是俞慕又说话了:“你能给我烧个水吗?怪渴的,正好我把水缸打满,就有水喝了。”
林与木这回没有拒绝,他点点头,表示应允。
得了林与木的点头,俞慕便起身离开了,他一手抓着一个水桶,再往水库去打水。
林与木等俞慕走了,打水、热灶膛、烧锅,一样不落的忙碌起来。趁着灶膛有火,他又把米淘了,淘了米后又把鸡蛋打散在碗里,放入油跟盐,蒸了个鸡蛋羹。
林与木抱着鸡蛋碗,他在想,他原来只是烧个水而已的,为什么还把饭煮了,还蒸了蛋?
终于把水缸填满了的俞慕擦着汗回到屋里,他一瞧小桌子,上头已放好了凉茶、装好的米饭,还有一碗蒸蛋。
俞慕灿烂一笑,眼里流露出惊喜:“这都是你做的?”
林与木不自然的点点头:“还有一把韭菜,我刚洗过了,炒一炒就能吃。”
林与木正在灶台边上将韭菜切成小段,锅里热油劈啪作响,旁边饭锅里蒸腾着热气,把林与木的脸熏蒸的通红。
俞慕搬来一张小板凳往小桌子前一坐,眼睛滴流滴流的在林与木身上打转。林与木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了,他一个转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俞慕觉得没什么,依旧望着林与木痴痴的笑,而林与木突然就觉得气氛尴尬起来了,他觉得饭锅里的蒸汽更热了。
“对了!你那天说我被鬼迷,是真的还是假的!”林与木找了个话题,迫使自己安静下来。
“你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为什么那么晚了你还在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地方肯定有人死于非命过!”见林与木提到了这个话题,俞慕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
一听到‘死于非命’四个字,原本红着脸的林与木,一下子脸色煞白,就连锅里的油溅到手上也不自知。
“哎!哎!油溅出来了,我来吧,你忙着这么久,歇歇,喝口水!”俞慕演戏演到底,他即刻起了身,一把夺下林与木手里的锅铲子,整个动作完成的行云流水。
林与木被俞慕拉退了几步,一旁油烟‘滋滋滋’的冒着,俞慕翻炒了几下锅,浇了一点盐巴,便把韭菜装了碟。
林与木的心底正在翻江倒海,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原本不想去回忆的夜晚一下子重新回到脑海里。
他父母死了,死在他的手里,巨大的罪恶感从脚底蔓延至天灵盖,他的四肢躯体正在发麻,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