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安中午放学,跟班里面的班干部们约好了,一起出去吃一顿。
他刚走到学校大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诗韵站在一辆劳斯莱斯的旁边,她穿着墨绿色牡丹旗袍,玲珑有致的身材被凸显出来,一头飘逸蓬松的大波浪披在身后,耳朵上和脖子上都佩戴着同款墨绿色耳坠与玉牌,脚上踩了一双香奈儿的细高跟,腿又长又直,她手上提着一个橘色爱马仕包包,一看到路时安出了校门就立马招手。
“路……呃……小安!”柳诗韵面色变了一瞬,然后继续笑脸相迎。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贵妇人,哪怕生了那么多的孩子,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胶原蛋白,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路时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接无视了柳诗韵,带着班里面的人左转。
他们定的餐厅距离帝都大学没有多远,说是班干部的聚餐,其实是路时安单方面请客。
因为这些班干部十分积极呢配合他的工作,在管理同班同学方面尤其省心省力,他想着应该团结一下各个委员组长,就提议了中午的小联谊,反正下午学校也没什么课。
“班长,那个人是不是在喊你啊?她在朝着你走过来,还招手,她是你姐姐吗?”
身为班级团支书的许茉莉看到不远处的柳诗韵朝着里大步走过来,还不停的挥手,嘴里还含着“小安”之类的名字,她戳了戳路时安的后背,询问路时安。
她这话一出来,将路时安围成一圈的其他班干部,也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确实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在后面追着他们。
路时安似乎是不感兴趣一样,他淡定的转身扭头:“不重要,我们走吧。”
“是吗?那赶紧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刚才,我还以为那个人是在喊你呢。不过,这个女士长得真漂亮,远远看来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路时安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
帝都大学出门左拐五百米处,就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星级餐厅,路时安没有单独开桌,而是定了自助餐。
现在的大学生主打一个经济实惠吃得饱,如果路时安订的饭菜太贵了,那么他们一定会放不开,但是自助餐就不一样了,他们选择性大,想吃什么拿什么,也并不存在时间限制,只要不浪费就可以。
路时安给许茉莉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让许茉莉带着同学们先去吃,他去处理一点事情。
站在餐厅的花园前面,路时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面无表情的转身:“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柳诗韵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她搭理精致的大波浪有些散乱,额头上还出了一层薄汗。
“路……小安,……妈……妈……”柳诗韵似乎在喊路时安名字的时候格外绕口,就连自称她妈妈时都带着不自在。
“柳夫人,有什么话快说吧,你结结巴巴的让我很没有耐心了。”
路时安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小安,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呢?看见妈妈你不高兴吗?是不是我哪里惹得你不开心了,对我这么冷漠?”
柳诗韵听到路时安这么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压下心底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第一次这样好声好气的询问路时安,仿佛是真的很关心路时安为什么一见到她就不开心,没有一点儿好颜色。
他路时安重活一世,其实是个爱笑的,这辈子他就没遇到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他只要看见安家人,一想起来上辈子柳诗韵安沐仁他们每次在夸赞安思淼时,都说安思淼笑起来纯真无邪的像是天使。
而路时安成为明显的对照组,所有人都指责他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不爱笑不说话,总是沉默着,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可是,柳诗韵似乎是忘记了,有次路时安想学着安思淼一样笑的惹人爱时,却被安家人嘲弄,东施效颦,他永远都不可能像淼淼一样惹人喜欢。
柳诗韵的嘲讽最甚:“别笑了,笑得那么勉强,难看死了。就算你讨好我们,我们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少一点对淼淼的爱。你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淼淼是我的儿子,你守好本分就行,别没事总找存在感。”
路时安当时是怎么一种复杂的心情呢?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后来他再也没有在安家人面前笑过一次。
“柳夫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请自便,我还要吃饭。”
路时安说完就抬腿要走。
柳诗韵突然就急了,她连忙上前伸手去拉路时安的胳膊。
要是搁在上辈子,她碰一下路时安都能恶心好久。
此时,她顾不上那么多,语气里还有些急切:”小安,你别走啊,我有话跟你说。”
路时安像是背后装了摄像头一样,腿往左侧一迈,躲过了柳诗韵的主动触碰。
柳诗韵踩着一双细高跟,动作又快,一时没注意,险些栽倒在花园里面。
她好不容易狼狈的稳住自己的身子,语气里带着埋怨:“你怎么躲开了?我差点儿就摔了。”
路时安回头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眼神晦暗不明,不带分毫笑意:“你摔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安,你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的妈妈,你心也太狠了吧。”
柳诗韵看向路时安的眼神里充斥着埋怨,她现在不想装了。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你说你是我妈?我有承认过吗?柳夫人当安思淼的妈就好了,我可没兴趣抢别人的母爱。”
他抢过,才知道抢不赢。
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他就不要了呗。
上赶子送上门来的人,最下贱。
这可是柳诗韵自己说出来的话,路时安可铭记于心很多年呢。
“不是,小安。你误会了,我也是你的母亲啊。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妈妈会伤心的。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你可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妈妈肯定是爱你的……”
柳诗韵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通红,仿佛真是个伤心透顶的可怜母亲。
路时安冷眼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心底只觉得好笑。
难怪安思淼演技那么好,原来都是一脉相传的。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这句话,柳诗韵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头。
路时安只觉得看见柳诗韵就觉得脏了眼睛。
“柳夫人还是得了吧,你还记得第一天我回家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啊?小安,我能说什么啊……”柳诗韵有些心虚,她记不清对路时安说过什么了。
只记得,那段时间安思淼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后,心情十分失落,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那个样子,柳诗韵只觉得心疼。
路时安回来之后,她三令五申的说过他不要妄图抢走属于淼淼的东西。
其他的,她压根都不记得了。
“您说您根本就不想认我回家,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抢走安思淼的东西,您说我恶毒,我嫉妒安思淼的一切,这些话您都不记得了吗?”
路时安如同恶魔的低语,缓缓道来:“哦,对了,我回来后还给您吓得摔下了楼梯。您这都不生气了?您还真是大度呢~”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
柳诗韵的记忆被路时安唤醒,偌大的太阳照射下,柳诗韵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依旧死鸭子嘴硬:“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妈妈不记得了,小安也忘记吧。”
“忘了?啧,真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路时安难得走了几步靠近柳诗韵。
柳诗韵的后背沁出了冷汗,她看着路时安的靠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怕我了?”
“不,不是。”柳诗韵摇了摇头,身体却在颤抖。
“哦。”路时安停下步子,觉得无聊。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打算转身就走。
“小安,你别走。”
“……”路时安继续往前走。
“小安,我有件事情想要求你。”柳诗韵突然放声大喊。
路时安停了步子,等她说话。
柳诗韵追了几步,呼吸有些急促,她赶紧说:“小安,你看在我是你妈妈的份上,你帮帮妈妈吧。”
“……你还有事需要我帮?柳夫人不是神通广大的很吗?”
“小安,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柳诗韵一想起安思淼这几天请假在家,茶饭不思,被舆论攻击,就觉得心疼极了:“你能不能发个声明证明淼淼没有作弊,那钢琴曲就是他自己弹得,音响是你自己不小心弄坏的。”
路时安听着柳诗韵的话,眼底逐渐冰冷,宛若十月寒冬的湖泊,满是冰凌。
“你让我去当替罪羔羊?哈,我这脊椎都没发育好,就想让我背这么大一口锅?”
“不是的,小安。你听我说。”柳诗韵听出了路时安语气里面的讽刺,她却觉得路时安愿意搭理她,那么这件事情就有的谈:“你看,我已经让人将你的房间改好了,你回来就能住进新房间了。淼淼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心里也很脆弱,被一家人捧着长大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淼淼的心理打击很大,你就算是帮帮我了好吗?”
“嗤。”路时安听着柳诗韵说着如此不要脸的话,气笑了。
阳光下,路时安微垂着眸子,鸦黑的羽翎挡住眼底的神色,他睥睨的看着柳诗韵,如同在看一只用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柳夫人没想到这么抠门啊,一个破房间就想让我背这么大一口黑锅。安思淼心里脆弱,我的心理就不脆弱了吗?还有,他犯的错误,他就应该自己承担。要是他不虚荣,不害人,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柳诗韵听出了路时安根本就不想帮她,顿时面色变得狰狞起来,语气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破房间?呵,那明明是你半辈子都住不上的地方,难道不比那个破杂物间好?我给你弄了,你不感恩还说我抠门?让帮帮淼淼怎么了?淼淼本来就天真,要不是你非要跟他比较一番,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路时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倒打一耙的人,却也是第一次看见跟安思淼一样胡搅蛮缠的人。
路时安懒得再跟她废话,白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不是不打女人,只是大庭广众,人来人往,他还穿着计算机系的系服,头顶还有好几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
此地,不宜犯罪。
路时安长腿一迈,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气急败坏的柳诗韵面前。
柳诗韵恨得咬牙切齿。
她就知道路时安绝对不会轻易答应替安思淼背黑锅。
所以,她留了后手。
不远处的停车场,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鼻梁上挂着方框墨镜,举着手上的摄像机,朝着柳诗韵跑了过来。
柳诗韵甩了甩头发:“拍到了吗?”
“拍到了拍到了!”
男人勾起嘴角,笑的有些猥琐,柳诗韵凑近男人亲了一口:“那个死东西,气死我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把他丢了,就应该将他……”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这些干什么?给淼淼洗白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要不是为了淼淼,我才不想接触他,丧门星晦气死了。”
“好了好了,咱们不生气。”男人朝着柳诗韵的嘴巴碰了碰,手也不安分的放在她的胯骨处摩挲:“我想你好几天了。”
“死鬼,别被人看见了……”柳诗韵娇哼一声,抬手拍了一下男人的咸猪手,却又半推半就的窝在男人的怀里:“走吧,我车还停在那里。”
“去老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