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死了,他身上的血流淌到吕君脚下,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她抬脚走到一边。
“来人,把他抬出去。”
薄情寡义的吕君这辈子见过许多人死在她面前,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面对死亡,她早已经见怪不怪。
秉着最后一点尚未泯灭的人性,她写了封信送去麒灵山,把白弦的死讯告知麒灵老祖,让他来收尸。
几天之后,章谨来了。
一见到吕君,他二话不说直接拔出佩剑架在她细腻白皙的脖颈上。
他怒目圆睁,咬牙恨齿的死死盯着吕君的脸,“你这个妖女!害死三师弟不够,还要害死大师兄,你的心,究竟为什么能这么狠毒?”
“你要么带着他的尸体现在就走,要么一剑砍下我的脑袋,你和他就留着给我陪葬。”吕叁懒得和他争执,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地,任由锋利的剑刃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流下。
“你,你,”章谨气得手抖,“李望归就算了,可是大师兄他对你多好啊?他从小护着你,为了救你,放弃修炼来寻你,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吕君低头垂眸,忽然笑了笑,这就算狠吗?更狠的事情,她还忍着没做呢。
“你用不着为他们任何一个人伤心,因为不管是李望归还是白弦,你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蝼蚁,连他们生命中的过客都算不上。”
她声色淡淡,好言劝道,“你好好修炼,等你飞升成神,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章谨的眉头紧锁,贴着她脖颈的剑却松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吕君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懂,因为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师父说,禹国有妖人祸众,害人无数,天将降神罚,为苍生百姓除掉妖人。慕生,你活不久了。”章谨恨恨的说道,反手收了剑,笑得讥讽,“不管你如何机关算计,你也逃不过天道。”
“是啊。”
吕君满脸倦容,她筹谋这么多年,害旁人的心,害旁人的命。她利用邪门歪道保持永远青春靓丽的容颜,学尽世间的人性算计,用手段、用肉体、用美貌去把握那些男人的心,只是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她曾说过,只有吕叁那冷心冷肠的人才会做骗人感情这种没品德的事情。她本来愿意花更多时间去收集密瑰的,直到霍笑天出现了打破她所有计划。
吕君不得不铤而走险,冒着被天道惩处的风险,用脆弱的魂魄苦苦支撑这副妖躯百般算计。
一百多年来,身心饱受折磨,她已经要走到油尽灯枯了。
“如你所言,我会死得很惨很惨的,”吕君说着,脸上竟然露出向往期翼的神情,她的笑容扭曲痴狂,竖起一根手指,说出令人脊背发凉的话。
“还差一个,还差一个!我马上,就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她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像个魔障的疯子。
“怎么样?你愿意为百姓除害吗?能心甘情愿和我同归于尽吗?”她一脸期待的看向章谨。
章谨被她奇怪的言行搞得一头雾水,后退一步骂道:“你疯了吧!”
吕君的眼神慢慢变得阴狠暴躁,她抄起手边的茶杯朝他砸去,怒喝道:“不愿意就滚,滚!”
章谨侧身躲过飞来的茶杯,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真的有病!”
“你走不走?”吕君抄起桌上的茶壶,指着他阴恻恻道,“再不走,我让你好好看看妖女有什么手段。”
章谨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我等着你的死期!”
“砰”的一声,一个茶壶砸在门口,瓷片稀碎,茶水飞溅。
章谨等着吕君的死期,吕君也焦躁不安的等待她最后一个恩客徐四郎的死期。
这一年,人间出了一件大事,和景大帝征战多年,终于拿下了临近的两个大国,禹国一时独大,气焰嚣张无可抵挡。其余邻近的国家纷纷进贡求和,禹国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鼎盛。
吕君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她偷偷把几块金锭塞进泉玉的手中,在她手心比划写了一个字,“走。”
泉玉眉目和蔼的冲她笑,摇了摇头,枯瘦如柴的手抚上吕君光滑细腻的脸庞,她叹息道:“吕君,我老了,陪不了你了。”
“说什么呢,你才六十岁,还能再活四十年呢。”吕君闷声道。
“人与人的六十岁是不一样的,就像你,你一百岁的时候还是这么漂亮年轻,我六十岁已经是龙钟老态,而他六十岁时终于成就了一番霸业……”她停顿了一下,不由怀念的想起年少轻狂的岁月。
“我离开他身边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才十九岁,我和你一样漂亮,可偏偏是你做花魁,是你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吕君,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图谋的是什么?我和你不一样,他救我给我活着的机会,所以我愿意为他卖命,而你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