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耀之只比云砚之小了半岁。
自十岁那年,承恩侯从战场中带回了云砚之,不顾祖母的反对一力坚持将他收为养子,并记入何氏名下时,云耀之从三公子变成四公子。
每次见面,还不得不喊他一声三哥。
一个养子,不仅在排位上压自己一头,而且一跃而上,成了地位比自己更尊贵的嫡子,云耀之心里自然不服。
然而,年少轻狂,总是要为自己的心高气傲付出代价……
云耀之是被打服的。
刚回府那会儿,少年云砚之揍人的时候,又狠又疯,像一头野兽似的,不惜自己重伤,也要撕咬下对方一口肉来。
当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挑衅,皆是以自己鼻青脸肿收场后,云耀之渐渐明白,不管云砚之是养子还是嫡子,都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存在。
直到云砚之及冠,被承恩侯送入军中历练。
云耀之更不只一次地听人说,他在军中如何用士兵白骨堆积的战功爬升至主将之位,如何雷厉风行操练手下军队,又如何手段毒辣折磨军中细作和叛将……
三载归来,原本就不爱与家中弟兄亲近的云砚之,已是人人艳羡的从一品骠骑将军,气度越来越不凡,可整个人也越发冷言寡语。
云家的人,几乎都惧怕这位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的冷血战神。哪怕是嫡母与他说话时,也十分客气,但凡他主动开口的事,都尽可能地依他所言。
可是,他今日一早,不是跟着父亲去早朝了吗?
“我忽感不适,临时告了假,你们这又是在闹什么?”云砚之的声音仿佛早春的凉风,挟带着寒气拂过他的脸。
冲动过后,云耀之也渐渐冷静下来。
“我……我听说这老奴要害母亲,一时愤慨才……”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砚之发现他想帮姨娘灭口!
然而,他忘了一个人。
“我猜四哥是听到姜嬷嬷说,她亲眼看见姨娘灌母亲毒药,这才急于替姨娘灭口吧。”云恬声音清脆,毫不避讳将他龌蹉的心思坦露人前。
“云恬,你胡说什么?!”云耀之顿时怒目横视,扬声警告,“别忘了,我和姨娘是你的血脉至亲!”
显然在他看来,就算她对姨娘和自己有何不满,都不应该出卖他们……
“是吗?”云恬一双眼睛亮得清奇。
不待苏姨娘反应过来,她冷冷一笑,“今日姨娘在院子里,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可没忘记,云恬被陈嬷嬷拧住手臂动弹不得,苦苦哀求着苏姨娘,请她念在十七年的情分放过自己,放过嫡母时,那房门砰一声,被无情关上。
临走前苏姨娘狠戾阴鹜的嘲笑,伴随门声,像利剑一般击中云恬的心脏,引发她的心绞痛。
生命的最后,云恬是活活痛死的。
触及云恬视线,苏姨娘眉心猛地一跳,眼珠子转了转,随即黯然垂脸,嘤嘤哭起来。
忽然感觉喉咙不再像之前一般难受,试着发出几个音,发现自己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登时反应过来,花神医的针定是抹了带有时效性的哑药。
她暗暗高兴,语气却满是委屈,“云恬,姨娘知道你为嫁妆的事烦心,只怪我身份卑微,熬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侯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实在没办法给你添妆……”
云耀之似也想起这茬,愤然皱眉道,“二妹,你居然为了嫁妆的事想陷害自己的亲娘!”
云恬气笑了。
她几乎要为苏姨娘的反应和演技鼓掌叹服。
难怪这些年,苏筱竹一个姨娘能在承恩侯府混得如鱼得水。
被她这么恶人先告状,自己说出来的话极有可能是故意害她,做不得数……
果然是道行高深!
可惜,她今日遇到的是慕长缨,不是任人戳圆捏扁的云恬。
“四哥慎言。”
云恬抬眼,语气带了一抹严肃,慢声道,“她可不是我的亲娘。”
她的话犹如平地惊雷。
轰然炸响。
“云恬,你不要太过分了!”云耀之一口气堵在胸口,脸上已写满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