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帮,他又难免到处胡说……
如今,他毕竟是死者亲眷,又是朝廷命官,他若豁出去鱼死网破,踩踏案一旦被掀起来,就很难再压下去。
“世子,那咱们如何是好呀?”
裴远廷手指摩挲着木盒的边缘,漫不经心道,“父王不是想要息事宁人吗?”
“您的意思是……”于湛恍然大悟,“那咱们告诉王爷?”
水上茶楼的王爷的产业,踩踏案虽说是意外,可到底也是因为建栈道的时候思虑不周,管理不当,才会酿成踩踏落水的惨祸。
这事,世子无辜,王爷却不无辜。
咔嚓一声。
裴远廷打开了木盒的锁。
“谁的锅,谁去背。”他淡淡扫了于湛一眼,“还有什么疑问吗?”
每次世子想要独处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看人。
于湛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双腿下意识朝外挪,“那小的先去禀明王爷,由王爷定夺。”
裴远廷收回视线,房门重新阖上,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檀木色的小木盒中。
一条红色的绳编手链,缀着一个翠绿通透的玉锁,静静躺在盒中锦布之上。
手链的中间,有两个整齐的切口。
俨然,是被利器剪断的痕迹。
他挽高衣袖,拿起桌上搁置的匕首,在画满刀痕的左臂内侧上,划下新的一刀。
“第十一天。”
“你离开我十一天了,可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十一年……”
窗外的天色,从澄亮到幽暗。
摇曳的烛火,从通明到微弱。
裴远廷的背影单薄,犹如泥塑静置不动,椅背上的长发在暗淡的烛火下,散发着清冷的银光,像个年至暮霭的老人。
……
当天,一封来自肃王府的请柬,被送到了何氏手中。
何氏抬手就要把请柬撕碎,被姜嬷嬷急急拦下,“夫人可千万别冲动,侯爷说了,今天圣上特意把他叫去训了一顿,让他与肃王好好相处,别整日搅得满城风雨。”
姜嬷嬷最是了解何氏的性子,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耐心劝道,“陈寅传的话,您也都听见了,咱们且再忍她们一回吧。”
何氏却咽不下这口气,“忍忍忍,次次都要我忍,我现在忍着,恬恬日后嫁入肃王府,还不得让人搓圆捏扁了?”
“这些年,我亏欠恬恬太多了,我对云薇有多疼,就对恬恬有多狠……”
何氏想起云恬,不由红了眼。
“如今好不容易把女儿认回来,我还让她受这种气!”
姜嬷嬷给她拭泪,“夫人别哭了,月子里流眼泪不好,大小姐现在还在病中,您要是不保重自己,平白让她挂心,不利于她养身体。”
一番劝慰,何氏总算止住眼泪,她看着请柬道,“去问一问恬恬的意思,半个月后肃王妃的赏菊宴,她若愿意去,我就陪着她去,她若还置气,那我便做主推了她们。”
何氏面容微愠,“这亲事就算要黄,也是我们家云恬不要他裴远廷!免得叫他们肃王府以为,咱们真怕了他们!”
姜嬷嬷不敢再劝,只好应下,又将请柬送到了月吟居。
没过多久,风絮便奉云恬之命回复,“小姐说她愿意去参加赏菊宴,还说肃王妃既然已经递了台阶,咱们实没必要太过较真。若是因为两府不和,让侯爷失了圣心,反倒不妙。”
何氏和姜嬷嬷闻言面面相觑。
她们委实没想到,云恬还能考虑到朝廷的层面。
何氏不得不承认,云恬对大局的权衡顾虑,还是很周到的。
皇上如今势弱,两府联姻是皇上最为乐见的结局。
反之,若是两府不和之事传出去,内部分化,就会让太后有机可乘,肆意打压皇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和人脉。
到时候,肃王自然会将责任都推到承恩侯身上!
何氏叹了口气,朝风絮道,“让恬恬好好养病,半个月后赏菊宴,我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赏菊宴,肃王妃若是不叫裴远廷拿出个态度来,这事可没完!
何氏又想起云恬发烧昏迷当日,云砚之火急火燎的模样,眉心微微轻蹙,抬眼问道,“这几日,可曾见三公子去月吟居?”
风絮早在仙乐阁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敏锐察觉到何氏不虞的神色,摇头道,“自小姐退烧后,三公子就再没来过。”
何氏莫名松了口气,“他管着神风营,忙一点才是应该。”
也许真是她多思多虑了。
风絮垂着脑袋不说话。
三公子虽然没有再来,不过此时此刻,她家小姐人就在咖南苑……
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