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昨日五都府在东市拿到两个悍匪,不过供词与罗府家仆有所冲突,曹大人和裴大人顺藤摸瓜,当夜便抓到了与罗府家仆暗中传信的书吏和想要杀人灭口的狱卒,查实乃是受到了城中昌明商号的主使。今晨京畿都护府已查抄了商号以及与其关联的赌坊。昌明商号的东主李昌自知无可狡辩,已全部招认,他与户部有私,常年借赌坊替户部放印子,从中牟利,因畏惧户部贪墨案牵连,才冒险杀害罗大人。”
陛下看着祁霄,半晌才说:“你倒是一点不给自己邀功。”
“父皇命儿臣协助裴大人查案,儿臣不敢懈怠,只是查案之事儿臣毫无经验,唯能跟在裴大人身边踏实学着,不敢居功。”
“不敢居功?”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像是满意,又像是可气,“天策营用的可还算顺手?”
祁霄微微低头,双手捧出天策营的玉牌:“儿臣不敢僭越。”
“案子还没查完,留着吧。”皇帝顺手拿起一本未看的奏折,一边继续说道,“昌明商号是老大的私产,为何不敢说?”
李昌是大皇妃的族兄,自然是替大皇子办事,查到了昌明商号就是查到了大皇子头上,但无实证,谁敢往大皇子头上扣罪名?
祁霄沉默了片刻,道:“回父皇,并无实证。”查到这里,案子该结了。洗干净了户部,大皇子手里便没了可依仗的势力,自己儿子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皇帝批完一道奏折,又翻了下一封,对祁霄说:“军饷的案子,你继续查吧。”
“……儿臣领旨。”
既然入了宫,祁霄定要去探望琳贵人的,可他到了绮云宫却立刻发觉气氛不对,侍女嬷嬷们都在内院忙,连太医都来了。
“怎么回事?”
琳贵人贴身的婢女柳霜红着眼说道:“回殿下,娘娘今日晨起便觉得眼晕、困倦,午膳前说想小歇,便再没清醒,奴婢们慌了神,便去请了太医来瞧……”
“昨日不还好好的?”昨日祁霄来过,琳贵人精神尚算不错,虽然聊了不久便觉得累,但并不是病重的样子。
柳霜被祁霄问了两句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祁霄心下更烦,摆摆手让她去忙,径直进了屋内,等太医诊完脉。
方太医是太医院院判,等闲是请不来的,过去许多年里琳贵人的病一拖再拖,御医来得迟慢,用药也不大尽心,处处都不能顺利,病如何能好的了?
祁霄儿时的事情,他大多都记得清楚,并不是他记性有多好,只不过是恨极了、悲极了,自然就都记得。
他六岁时出水痘,浑身起痘,一连烧了好几日,这水痘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几副汤药,十几二十天便能好,可太医院的人偏就是请不动,祁霄烧到第四、第五日,昏昏沉沉连水都灌不下去了,御医才来,诊了脉说喂些汤药便会好的,可宫人去太医院取药却每每遇阻,被太医院人用各种借口推三阻四。
那时祁霄的乳母实在受不了这般苛待,为了给祁霄救命便趁着太医院人忙着都不管她,自行取药回来,隔天就被内廷抓了去,说她偷盗太医院珍贵药材,审问都无直接杖毙。一条人命就白白的没了。
祁霄好歹是皇子,陛下亲骨血,可陛下儿女众多,死一个少一个,将来夺嫡才容易些。他没有陛下恩宠,自然没人管他,死不了是他命大。
那一年,五岁的十一皇子也是水痘,就没能活成,太医院为了瞒骗陛下,说十一皇子得的是天花,十一皇子的生母受不住丧子之痛,当夜就投缳自尽,没了一宫之主,连带十一皇子宫中的人都被一并暗中弄死了,只说是感染天花,尸身连夜被拉出宫去一把火全烧了个干净。
那时候祁霄还小,他却都懂。十一皇子宫中出事时,琳贵人搂着他哭了整整一夜,她的儿子是幸运的,可她害怕极了,生怕这样的幸运若下一次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