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厢房里,祁霄和裴浩坐在窗边喝着热茶,看着屋檐下成串的落雨,浮生偷得半日闲,祁霄很是惬意,裴浩却满目忧愁。
“殿下之前不是坚持要将罗大人的案子彻查吗?怎么现在要反悔?”
“我说过要替罗大人捉拿真凶归案,如今钱冲和王堂一不都已在大理寺狱中?何来返回一说?”
“就凭隆泰兴钱庄也敢动行刺朝廷命官的念头,这背后分明就是秦氏在搞鬼,这样怎么算是彻查了。”
祁霄慢慢喝茶,比裴浩还要像个沉稳的老头子:“我知道裴大人义愤难平,不过此时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秦氏兵行险着也要置罗大人于死地其中必定有重大的原因,若找不到这个因,光凭钱冲、王堂一和隆泰兴是不可能动得了秦氏的。”
裴浩沉沉一叹,祁霄说的他明白,但他不甘心,罗瑜一死是死无对证,秦氏哪儿会那么蠢还留有其他证据等着他们去查?
“殿下手中有天策营,在陛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至少不该就此放过隆泰兴这条线索潦草结案。”
“裴大人以为父皇为何将天策营交给我?”
裴浩摇头:“陛下深意,臣不敢臆测。”
裴浩一直很疑惑,但这不是他能问能管的事情。若要裴浩猜一猜,他觉得陛下是给祁霄机会,用天策营去查大理寺和京畿都护府都不敢查、不敢碰的人和事,比如秦氏。
祁霄微微笑了笑,他心中亦有猜测,跟裴浩所想差不多,只不过他暂时还不想用池越。陛下让他查案,他若太过激进,倒像是他有意针对秦氏,想在陛下面前出风头,有夺嫡之心。祁霄得拿捏分寸和时机。
原本查到昌明商号时,他就可以收手了的,可他忍不了秦氏联合都事府暗害唐绫。正好借罗瑜的案子偷偷算上这笔账。
“裴大人,眼下要紧的是从户部的账上追查军饷的下落,这本就是一切的起因,不是嘛?”
裴浩愣了愣,恍然大悟,可不正是!
罗瑜死了,户部贪墨案算到了大皇子头上,既得利益者只会是秦氏或者公孙氏,但牵出户部贪墨案的是辽山郡短缺的军饷。公孙氏再狠也不能不顾及昭妃,把辽山郡的军饷都吞了,差点害死六皇子。
如此想来,军饷案或许就是秦氏为了暗害六皇子所为?!
祁霄望着窗外,幽幽说了一句:“雨好像要停了。”
雨势小了。
裴浩要先为罗瑜的案子结案,亲自跑了一趟京畿都护府。
祁霄不着急立刻着手查军饷案,毕竟陛下并没有给他明旨,他也想先看看秦氏和公孙氏在朝上的反应,再做谋划。
祁霄和裴浩一同出了大理寺,一架马车向南往京畿都护府,一架马车向北,去的是西行宫的方向,祁霄要去给琳贵人请安。
到西行宫后,宫人说琳贵人正睡着,祁霄不便打扰,又不想就此回去,便在偏厅喝茶等着。
细雨飘着,风扬起雾蒙蒙的氤氲,屋内燃了檀香,混合着雨水清风的味道,祁霄忽然难得的心情舒缓。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一坐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烦,让时间随雨落下,平静而自然。
如果唐绫在,祁霄会想陪他下棋或者看书,或者就这样坐着喝杯茶。
若有这样的日子,是否就是母亲希望的平安喜乐了呢?
祁霄不自知地叹了一声,虽然很难,但不是做不到。
祁霄等了快一个时辰,天色一直阴沉沉的,估摸着该是申时末了,可琳贵人还是未醒。祁霄问了方太医,只说琳贵人近些日子一直虚弱需要调养,今日湿冷恐怕不宜打扰。
现在方太医就住在西行宫,随时照应着,祁霄略微放心,这就准备回去了,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不好了!方太医!王爷!琳贵人……”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大了。西行宫一片混乱。
祁霄站在琳贵人的房门口,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只觉得仿佛有人正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无力、令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