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是同刘有铭一起到达长孙裔他们那里的,彼时长孙裔已经休息了有几日,已然是能够起床稍微活动活动了。
长孙裔这几日甚是难熬,不过比之疗毒的那些日子,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加之有云忆音的陪伴和治疗,长孙裔倒也是能忍得过来,不过气色倒是差的一塌糊涂。刘有铭见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知晓长孙裔是为了救人才落得如此伤痛,摸了摸胡须,满脸认可地点头赞道:“小小年纪就有舍己为人的气度,不错不错。”
刘有铭为官多年,说好听点是明哲保身,从不与人结伍,说得不好听点是老奸巨猾,即便得罪了人,倒也没给那些人留什么把柄,既不居功,也不谦虚,也算是个正派人物。长孙珉宇在时同朝为官,长孙珉宇有意结交,却多次被他拒绝,后来长孙珉宇便不了了之。如今看来,他倒时时刻刻是个局外人的角色。此番修建河道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被人提了出来,一是属他职责范围之内,二是他早有修建的想法,只是碍于没有好的法子,户部又铁公鸡一毛不拔,他只能心有余力不足,时而背地里慨叹安国无良臣,把自己都归为了贪生怕死那一列。如今安国这几个年轻后辈能够安然无恙地从大月国回来,又能够轰轰烈烈地从那些皇亲贵胄手中扣出银两来,还让他们心服口服,刘有铭在背后那是大加赞赏。如今能够与他们共事,即便有可能事不得成,他也是乐意为之。与这批小娃娃一起干点实事,真的比同朝中那些老不休地整日勾心斗角耍嘴皮子功夫有趣且有意义多了。故而皇帝圣旨一下,他便直接请辞,当即带着圣旨来找长孙裔等人。
长孙裔给刘有铭一一介绍几人,介绍到云忆音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道:“此番以工代赈、修建河道的主意就是云忆音提出来的。”倒不是他有意抬举云忆音,他自是知道云忆音是不喜与管家的人来往甚密,只是这个法子确实是她想出来的,后面具体落实还要她参与,她无一官半职的,此时若不提出来,怕是后面具体落实会将她排除在外,那样的话,怕是效果也差强人意。
“哦?”刘有铭看向云忆音一脸的诧异,云忆音此番年岁上看去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能提出此番建议实属意料之外,于是也问出了同诸葛轩他们一样的疑问:“不知后生是如何想出这个法子的?”
云忆音还是一样的话术,谦虚道:“惭愧,此乃我无意中从书中看到了,觉得法子新奇,故刻意记了下来。不过具体是哪本书我倒也不记得了。”
“哦。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能汲取书中有用的东西灵活运用,当真是可造之材。”刘有铭倒是不疑有他,首先他自是觉得以云忆音这个年岁,定然是自己想不出这个法子来的;其次他自己本身倒也没有练过多少书,即便为官多年,他也没有那种涉猎书海的兴趣,故他也同诸葛轩等人那般,没有细问下去。
云忆音嘴角抿了抿,倒也不愿再多言语。
长孙裔知她不爱表现,故说道:“修建河道一事宜早不宜迟,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将细节敲定下来?”
“好好好。”刘有铭当即点头。
当日官府召集百姓修建河道的公告便发了出去,同时当时就在县衙门口安排了登记处,将有意参加的百姓登记了下来。
与此同时,临近各县县令齐聚一堂,将各县的舆图在大堂里拼成了一处,并将自己县城的情况如实禀告,当天夜里,东边县城河道修建的初步方案便已出来,因是有刘有铭亲自坐阵,故可直达圣听,第二日一早便快马加鞭送往了京城。
刘有铭不待京城有所回复,与长孙裔等人初步商定了用工方案后,当即安排下人赶车,去往西边一干县城,落实河道初步方案。待一切定下后,已是五日后。
这五日里长孙裔同云忆音预算了一下人力和财力,发现修建河道耗费之巨,当真不是嘴皮子上说说的,为赈灾筹集的银两加之户部少的可怜的意思账,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于是云忆音又打起了安国富商们的主意。
虽说如今接连天灾导致富商们也多有损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忆音相信以富商们的精明,定然能从别处赚得盆满钵满,这也是为什么京都没有受到一点天灾影响的原因之一。
云忆音当即将想法先告知了长孙裔,长孙裔听后皱了皱眉头,道:“想法是好的,只是落实起来相对难度较大。”
“我知你的顾虑,”云忆音道:“只是如今皇亲贵胄已然被我们薅了一遍羊毛,此番再去让他们出钱,怕是没有什么可能。如今百姓温饱都是问题,更别说出钱了。倒是这些富商们,什么都不做的,便能享受着天家和百姓带给他们的便利,如此。且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说说你具体的想法看看。”长孙裔先不做否定,还是先听听再说。是不明白云忆音说的薅羊毛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大概的意思他也能估出来。
云忆音在房间内来回踱了两步,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总是排在最末位,主要还是因为百姓对商人的轻贱,认为无商不奸,商人逐本追利,毫无人性可言。而商人即便有意提高自己的地位,也还是落了个下九流的名声。如今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将河道分成若干段,鼓动商人为河道修建捐赠银两,并遴选其捐赠的地段命名为商人指定的名称,并附之以商人的姓名及商人名下最有名的货物或者店名称。这样既可为商人们抬一抬身份地位,又可为商人们名下主要营生做宣传,又能保证河道修建,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长孙裔抿了抿唇,道:“想法确实不错。只是也确如你所说,商人在安国的地位确是不高,想要他们出钱可以,但是若想将河道的命名权给他们,怕是陛下及文武百官均难同意。”
云忆音冷哼一声道:“这事简单,谁不同意就让谁想办法把缺着的银两补上来。”
长孙裔一时间沉默不语,这倒真不是他不同意,只是此主意一出,出主意的人怕是在官场上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其实这事只要说服一个人就行。”云忆音见长孙裔沉默不语,知他的顾虑,见他看向自己,便直接道:“此人便是当今圣上。”
长孙裔眉头皱的更深,一脸忧虑地道:“若是从前,我还能有办法说服那位,只是如今我也看不透他,摸不准他的性格了。”长孙裔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如今二人已心生隔阂,别说主动,就是被动,他都不愿去与他多有交集,而之所以接下这些事务,一是为了长孙家族那些仍在的亲朋考虑,若是他孑然一身,怕是早就有仇报仇了。如今不过是在隐忍罢了。二是确实是在为百姓们考虑。
云忆音自是知晓他的想法,也不多做纠缠,直接了当地说道:“此事如今还没到火候,确实不可轻易提出。只是先想的备用之法,等后面时机到了,自然要让该想办法的人去提出来。”
“你的意思是…”长孙裔有些了然地看着云忆音。
“对。”云忆音点头,有些事无需明说,二人心中均已了然对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