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太极的问询,岳托起身信步走到了大帐的正中。
环视了一圈后朗声说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前有七国贵胄,后有张楚称王,何以汉祖揽九鼎而定天下?”
见众人皆不言语,岳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无他,唯礼下士、废苛法、约三章耳。至此天下顺应,百姓归心,方能吞秦破楚,成就大业。汉人之众,寰宇万万,而我女真诸申囊括可有百万之数乎?何不以南朝旧事为鉴,恩结善养,以收其人之心?”
“兵法尝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民心亦然。如若大汗收汉民之心,此消彼长,霸业在望矣!”
和老汗不同,新汗皇太极的心胸要更加开阔一些,同时对于汉人也不那么苛刻。许久以来,岳托一直想找机会劝谏皇太极,如今终于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听到岳托此言,皇太极沉思不语。
这个时候的他,刚刚继承了汗位,对于他来说,外有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内有诸贝勒的蠢蠢欲动,可以说内外都是凶险异常。
此时他只想做个守成之主,能够将这么多年辛苦抢过来的辽地稳住,就已经殊为不易,甚至可以说是左右难支。
由此皇太极才将以打促和制定为当前的策略。
而这与大明的辽东巡抚袁崇焕的想法不谋而合,因此双方一直都在眉来眼去,你遣使过来凭吊,那我也遣使过去问询心意,一来二去,双方竟然有一丝默契在其中。
此次攻打锦州,一方面是因为袁崇焕表面上议和,但暗地里却加紧修筑城池,这让皇太极感受到了欺骗,这才调兵遣将举兵来伐以泄愤恨。
另一方面,也是想在女真诸申内部树立威严,在先汗“八王议政”的遗训下,他虽贵为女真的大汗,但总有一种被绑缚手脚的感觉,登上了这个位置,再与旁人分享权力,教他如何甘心?
可岳托的一番话,似乎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特别是“天下共主”这四个字,更让他心中颇为意动。
通过“黄白互换”以后,两黄旗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里,两红旗虽然倾向于他,可谁知道代善这个老狐狸是怎么想的?
而剩下的两白旗,多多少少都与他有一些恩怨。
沉思之际的皇太极余光扫到了正在身旁垂手立着的范文程,其人文武双才,要是论武功,可能确实比不上在座的这些贝勒、贝子,但在文治上,两两相比之下,就形同天壤。
这样的人才,就因为是汉人尼堪,才一直得不到重用。
岳托说得不错,汉人有万万之数,便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那人才也可以称得上不计其数。
如果真的能收复汉人,叫其归心,就能在女真诸申当中另起一股与自己亲善的势力,甚至可以和八旗分庭抗礼。
但这都是后事了。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怎么打好锦州这一仗。
见皇太极不置可否,岳托和范文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莽古尔泰见状,同样以为皇太极已经将岳托这个提议给否决了,于是冷笑道:“岳托贝勒,何以扬尼堪而抑诸申?”
见岳托脸色难看,莽古尔泰又说道:“我诸申攻伐万里,无有不克。那尼堪南蛮人数再多,也不过是猪狗牛羊,而我诸申人数虽多,却是狼虎,怎能相提并论?”
一众贝勒、贝子哄堂大笑,直言莽古尔泰所说的不错。
正白旗旗主多铎斜眼瞧了瞧皇太极身旁的范文程,嘴中嗤笑道:“五哥说得不错,这范文程以往不过也就是个南朝的落魄秀才,蒙汗阿玛恩遇,这才在我们这里效力。可当初他见咱们厉害这才投靠了过来……”
说着,他又阴恻恻得说道:“八哥,我劝你还是要小心些,他又不是咱们诸申,万一哪天见别人势强,说不准就会投到别人那里去,到时候在背后给你捅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