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从小熟读兵书,又在皖南军中历练三年,最是熟知兵贵神速这几个字。 若是换了他,肯定会趁着他们刚刚到达扬州立足未稳的这一夜前来偷袭。如果事先没有准备,就会有九成九的可能被那些人得逞。 林涧料定那些人今夜定会偷袭小宅子贾琏和林黛玉住着的那二层小楼,他早将一切安排妥当,只是此番算是他的私人行动,他不想将朝廷官差牵扯进来,因此赵源等人的喝醉他倒也乐见其成。 大周开国皇帝虽念及开国功勋封了四位郡王和八位国公,但为了抑制他们的势力,也制定了律例,明令禁止王侯公爵世家私下在府邸中配置私兵。 因此,招募一些会武艺的家丁或者请武师培训府中家丁,这并不违禁,这也就成了世家大族及王爵公侯之家常有的做法。 林家不需如此。林家也不需要对外招募家丁。林家的护卫都是那些战场上牺牲了的将士们的遗孤,林鸿收养了他们,在他们长成之前抚养教导他们,待他们长成之后,自会放他们去找寻自己的前程。 而那些甘愿留在林家不愿意离开的,便成了林家的护卫。 那些跟着林鸿上过战场后来又跟着林鸿回到都中敛尽锋芒在将军府的亲卫们,他们在战场上拼杀得来的都是实打实的技巧,在他们的教导下,林家护卫的战力非同一般,便是放到军中,也不容小觑。 林涧这回带出来的十个护卫都很年轻,与他年纪相仿,皆是林鸿十多年前从岭南带回来的,这些年轻小子也算是和林涧一同长大的玩伴了,表明上他们是林家的护卫,但实际上互相之间却已经有了比朋友还要深刻近乎于战友般的情意了。 林涧和这十个年轻小子身手都很好,在深重夜色掩映下,他们悄无声息的到了那座小宅子里,并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贾琏就住在林黛玉的楼下,按理说,若真有人来偷袭林黛玉,贾琏也一定会受到波及。林涧想着,他既然都来了,一个也是护,两个也是护,他断没有看着贾琏陷入危险不管的道理。 但又见贾琏房中深夜还亮着灯火,林涧心中倒也有些好奇。一路旅途辛苦劳顿,这位琏二爷到了大半夜却还不睡觉,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林涧抬手对众护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独自一人轻手轻脚的循着阴影走至窗边,透着窗棱缝隙往内查看。 伏天夜里也很热,纵然杨知府样样都替贾琏想到了,还特意送了些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放入冰鉴中给贾琏的屋子降温,但贾琏还是嫌热,窗户也不曾关着,林涧隔着窗格往内一瞧,正好看见床榻上有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影。 林涧一凑近,屋内的喘息声便传入耳中,他看得很清楚,贾琏摁在身下调笑耸弄的竟是个年轻男子。他认得那张脸,那个年轻男子应该是贾琏身边的随行小厮。 林涧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退开了。 他要早知道贾琏在房里做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跑去偷看的! 林涧原本就对贾琏观感不好,如今瞧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嫌恶至极。他不是歧视男风,他只是想起贾琏看他时那等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觉得很恶心。 林涧劣心顿起,他咬了咬后槽牙,想,贾宝玉上回这么看他,他当场就教训了贾宝玉,眼下正是个机会,合该要好好教训教训贾琏一顿才是。 林涧即对着众护卫做了个手势,然后当先跃上了小楼二层。 他那手势的意思很明确,小楼一层不用管了,直接上二层护卫。 这十个年轻小子全部训练有素,没有人问林涧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人问林涧为什么不护卫一层,所有人保持缄默,直接跟着林涧跃上二层,根据林涧的部署隐藏起来,等待可能有的敌袭到来。 林涧隐在二层门廊的阴影下,他没有离林黛玉的屋子太远,相距只有数步之遥。 这小宅子的正堂后面是一小片竹林,再往后是原先的主人家书房及会客的地方,建筑多花草也多,非常适宜藏人偷袭。为将二层护得滴水不漏,林涧将这二层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人守卫。 纵然来了十数人偷袭,林涧也有把握不让来人进入到林黛玉的房中惊扰到她。而他守住门口,也是为了从正面挡住来人的袭击。一旦偷袭者暴起,他立马就能从他的位置起身挡住袭击。 林黛玉屋中灯火早已熄了,她屋里很安静,林涧守在门口听不见屋里有任何响动,他想,林黛玉应该已经安睡了。 众护卫藏身妥当,敛声屏气,这夜里纵有蝉鸣阵阵,但一层楼中从打开的窗格里透出的那么一点动静还是能让耳力好的众人听见一些。 纵有淫/声入耳,林家众护卫也是面不改色,他们训练有素,就算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会因为这点刺激乱了心神。 可是在心里,这些年轻小子同林涧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位贾府的琏二爷还真是荤素不忌放纵开放,这心火上来,居然连自己身边的小厮也不放过。 其实,他们倒是真的错怪贾琏了。 贾琏于这事上确实荤素不忌,但凡喜欢的看对眼的都会拉上床去亲近一番,但他这一路上顾虑林黛玉加上旅途劳顿辛苦,还真是没能由着性子放纵上几回的。 虽说贾琏心里明白林家小侯爷是不能肖想的人物,可是他这些年在都中所闻,除了承圣帝的那几个皇子,还真没见过几个能比得上林涧这等风姿的人物,他这一颗心总不免有些痒痒的。 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事儿压着不能胡来,可到了扬州安顿下来后,贾琏这一颗心就活泛起来了。 他是陪着林黛玉来扬州处理林如海后事的,他也不敢过分胡闹,在扬州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地儿找对眼的女子去厮混,跟来的婆子嬷嬷都由王熙凤掌过眼,没人敢近他的身,他叫心里头的火撩得嘴角都起了好几个泡儿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把自己身边随行的一个清俊小厮拉了来替他泻/火。 ——反正这事儿从前也不是没干过,现在再干也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沉浸在欢/愉中的贾琏完全不晓得,他这纵/情/纵/性的一幕全叫林涧看在了眼里,还自己把自己推入了危险之中。 好不容易贾琏折腾完了,一层没了声响,林涧的耳根子也总算是清静了。 只余聒噪蝉鸣的深夜里,林黛玉的屋中忽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还有压抑的咳嗽声,林涧耳尖一动,骨节分明的手就悄悄摸上了被当做腰封的软剑。 随着屋门的打开,林涧看到紫鹃从屋中/出来,他眉头一皱,身形一动就将紫鹃堵在了门边阴影处。 紫鹃没有防备,这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就够吓人的了,紫鹃显然被吓到了,就在她张大了嘴巴要尖叫出声的时候,林涧早已眼疾手快的从紫鹃拿着的托盘上把茶壶盖子拿了起来,盖在紫鹃的嘴巴上,将那声尖叫给堵了回去。 “别嚷。” 林涧皱眉,用极低的气声问紫鹃,“你出来做什么?” 紫鹃吓得魂都没了,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清是林涧在这里,她甚至都没顾得上诧异,只能自己拿下茶壶盖子,抚着还在激荡的胸口老老实实回答林涧的话。 “姑娘身子弱,夜里睡不安稳。方才又有些咳嗽,我看热茶没有了,姑娘要吃茶,我出来沏茶。” 林涧轻轻拧眉,原来方才那几声压抑的咳嗽是林黛玉发出来的。 林涧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人从旁边拐角处出来,林涧将紫鹃手里的托盘取来递过去:“尽快弄些热茶回来。” 黑衣护卫点点头,拿着托盘立刻去了。 紫鹃呆呆抹了抹自己嘴巴上残留的茶水沫,她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林涧:“侯爷,您怎么在这里?您这是要干什么?” 林涧想了想,怕紫鹃误会他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才道:“我得到消息,有人恐要对你们林姑娘不利,我带了人守在这里截住他们。” 林涧见紫鹃似乎要开口说话,他便摆了摆手道,“你什么都不要问,事关朝廷机务,不能对你说明。” 黑衣护卫很快取了热茶回来,林涧将托盘送到紫鹃手里,低声道,“你拿着这个进去,天亮之前不要再出来。把门拴好,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查看。还有,进去之后,外间的事不论什么都不要对你们姑娘说起。不要把她吓着了。”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几个星子点缀,黑漆漆的夜里,林涧的话让紫鹃毛骨悚然,但看见林涧那比星子还要明亮的眼眸中透出的锋利寒意时,紫鹃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汗瞬间变成冷汗,一颗心就像是扎进冰水里那么凉。 紫鹃不敢再待在外头,匆匆点了头行了礼,就端着托盘逃回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