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将沈怀瑜的脸看了又看,确定不是他人假扮之后,连话都没听沈怀瑜说。
扯着沈怀瑜的胳膊就往竹叶苑跑:“你知不知道世子有多担心你?他整个人都快丢了魂了!”
“慢一点,悄悄的,世子妃我还是个伤患呢。”
白棋一顿,手上的力气松了不少,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真想一剑劈死你。”
沈怀瑜苦笑一声,没说话。
……
得益于白棋的帮助,沈怀瑜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就回到了竹叶苑。
竹叶苑依旧雅致,只是无比昏暗。
若不是今夜升起一轮圆月,怕是什么都看不清。
沈怀瑜被白棋推进了房间,白棋抱着剑站在门口守着,提了数日的心此刻稍安。
竹叶苑里暗,林清绪的房间更暗。
沈怀瑜手指轻轻颤着,有些艰难地点亮了一支蜡烛。
可微光刚起,就听见了一声锐利的声音:“谁准你进来的,滚……”
林清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个人端着蜡烛走近。
来人一脸疲累,嘴唇都失了血色,依旧十分不着调:“林小世子,又叫我滚啊?”
林清绪一袭素衫,半靠在床边,身边的地上还躺着一坛空了的酒。
他看着面前端着蜡烛的人,嘴唇哆嗦着,良久没说出话。
还是沈怀瑜先蹲下身,和林清绪面对面跪着:“小世子?怎么不说话?我来时照了镜子的,应当没有破相才对。”
沈怀瑜边说边摸了摸下巴,上面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手指一僵,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但你让让我吧,我好不容易才……”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因为林清绪猛地抱住了他,带着醇香的酒气和身上惯有的药香。
“沈怀瑜?”林清绪的嗓音发颤,一开口就是哭腔。
“嗯,是我。”沈怀瑜小心地放下蜡烛,忍着后背上的痛轻轻回拥林清绪。
林清绪浑身发颤,眼泪一下子从他红透了的眼眶滑落,又道:“沈怀瑜……”
“我在。”沈怀瑜摸着林清绪的后背,指尖从脊柱骨滑过。
他的眼眶也变红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好吃饭?都瘦了!抱起来都硌手了。”
林清绪压抑地呜咽,他有很多话想问沈怀瑜,但只能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沈怀瑜每次都会回应。
二人跪在地上相拥着,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得而复失而不安。
……
夜越来越深,寒冷开始侵袭。
沈怀瑜侧躺着,怀里是不安至极的林清绪。
世子妃一脸疲惫,却还是碎碎念着——
好好吃饭、好好吃药、不许喝酒、不许天凉的时候坐在地上……
林清绪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只抱着沈怀瑜不说话。
沈怀瑜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用气声说:“清绪,我得离开京城了。”
窝在他怀中的人身子一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又闭着眼睡熟了过去松开了手。
-
【爱惨了一个人,就算是绑也得将那人绑在身边。】
【娘亲,这句话是错的……】
沈怀瑜想带林清绪走。
可京城去均州,路途遥远奔波,且前途未知。林清绪跟着沈怀瑜会受苦;
林清绪想让沈怀瑜留下。
可京城危险重重,沈怀瑜报不了家仇,消不下心结,终生困于男妻之名,无法得志。
……
天亮时,
身侧一片冰冷。
远行人去了该去的远方。
窗台下,四分五裂的玉佩迎着曦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正德十一年九月末。卫国公世子正妃丧生于大火中,世子大恸。以不见尸体为由,不许丧仪。
同年十月末。林世子死心,命人将世子妃生前所佩玉饰葬入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