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一边嘟囔,一边转头要往竹屋走。
他一抬脚,才发现小路中间横着一个红彤彤的喜庆石头。
“咦?这儿有个人。”
“……”
少女露出无语的神情,方渡半点愧疚没有。
“迷路了?直走右拐,你就能下山了。”
看来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少女反而惊诧。
“这位公子……你大清早看到一个穿着喜庆的新娘子闯进山,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方渡反问她。
“这有什么好奇的?”
他歪歪头。
“我见过新娘子被夫家追杀,又提着砍刀反杀夫家。也见过新娘子被迫结阴亲,一把火将老棺材烧个精光。还见过男的新娘子——”
“够了够了够了!”
少女的手要挥出残影,赶紧让他打住。
可别说了,越说越瘆人。
方渡咋舌,意犹未尽。
“我还没说够呢。”
大有一种没显摆到位的遗憾。
少女这下总算相信他不是凡人。都说这座荒山有个种地的疯子,她今天是见到活的了。
只是他不吃人,也不害人,除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之处。
她自己站起来,不顾身上的脏污,好奇地探头。
“这就是你种的地?”
“对啊。”
方渡让开身,只要有人关注他的田,他就很自豪。
少女望着那株蔫头耷脑的银珠,嘴角抽搐。
“你只种了一株花?”
“那怎么了,”方渡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怪,“种一株也是种,种一亩也是种,种的是一种心态。”
万亩良田,和眼前方寸,在方渡看来没有区别。
少女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很新鲜。
“你说你种了一百年……你就一直等这一株花开?”
“没错啊。”
“你不觉得无聊?”
“什么叫有聊,什么叫无聊。我每天能活着等待这株花开。活着,等待。我只知道这两件事就可以了。”
方渡是真的心态好,一百年做一件事还没疯,他也是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了。
少女是心思明净的人,三言两语,她也从方渡那里悟出了一些。
她念叨着方渡说过的话,细细咂摸,展颜笑了。
“人人都说你是疯子,我看是世人未曾懂你罢了。”
方渡用手指指腹搓掉陶罐上残留的泥土。
“我不需要世人懂我。你们的寿命大多百年辄止,好的坏的,到最后,无非一抔黄土。还不如我这花,朝朝暮暮伴我。”
少女品出一丝他的性格,这山中人不通世事,有一种未经染色的天然。
她笑笑。
“红尘也有红尘的悲欢。正因凡人寿命短暂,才有波澜壮阔,跌宕起伏。那是另一种人生了。如果你不愿身处其中,或许,可以去见证。”
“那你呢,”方渡突然问回少女,“你一袭华服,为何逃入这荒山?”
“我……”
少女面露迟疑,她微微闭了下眼睛,抬眸,又是明丽的神色。
她说:“明日我还会再来山中,先生可否留一杯茶给我?”
方渡回她。
山中粗茶,若是远客不嫌弃,可浅酌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