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参会这样长,整个露在土地外面。
方渡目前看到的是人参的背面,它像一只敦实的三角馒头,上面有一些细细的短须,还有泥土。
他绕了半圈,来到人参的正面。
正面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是一只人参娃娃了,它自己环抱自己,眼睛是闭着的,嘴角翘起来,沉睡的时候也在笑。
身后是料峭的山风和万丈深渊,眼前是这个突然长出来的东西。
方渡摸摸下颌,在思索着什么。
大山向前一扑,重重地撞了一下人参娃娃。那胖人参纹丝未动。
大山歪着头,伸出爪子拍了拍。
方渡十分确信,他种下去的绝对不是人参。
但这里却长出了一个这么大的,妖里妖气,感觉不大好。
方渡想了想,一勾手,铁锹隔空飞到他的手中。
他斜着插进土中,脚一踩,一铲。
倏——
胖人参起飞,从山上掉了下去。
它在半空起飞的时候,脸转过来朝着方渡,莫名挂上了一滴汗。
方渡转过身,当作无事发生。
“好了,现在种点别的吧。”
方渡拍拍手上的土,从菜筐里找了一袋菜籽,撒在田地之间。
菜官们看见刚刚那一幕,哆哆嗦嗦地抱住彼此,生怕下一个被扔下山崖的就是它们。
方渡把人参娃娃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翻土、播种、又少浇了一点水。
等他把地种好,又拔了半筐青菜,准备回去做时蔬汤。
大山屁颠屁颠地跟着方渡回到小院,蹭了一顿美味的晚餐,窝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在睡前,方渡习惯性地盘腿在床上打坐。
他不念什么专门的经书,只是想一想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种了几棵菜,浇水浇了几块地……
只是回想着这样的琐事,就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今晚方渡依旧是这么做的,但正当他回想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簌簌的声音。
像是风吹树叶的响声,又有点像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
方渡微微皱了下眉头,再舒展开。
没事。
就当作是风声吧。
他安心地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背着竹筐又来到山上。
菜官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
方渡向远处一瞧,那只被他推下山的人参娃娃,竟然又重新坐回田地间。
他确信这不是幻觉,因为那只人参娃娃的脸,现在是正面朝向他。
虽然还在微笑,但不知为何,这微笑有点强行挤出的意味。
方渡走上前去,站在人参娃娃的面前,用手指敲敲它的头。
实心的。
人参娃娃表面的土要比昨天多了许多,而且有几根短须断了。
看来他昨天半夜听到的怪声,就是这家伙搞的鬼。
方渡注视着它,人参娃娃安静微笑。
一人一参僵持片刻,方渡抬手,铁锹飞来。
他一铲,人参娃娃再次起飞。
“……”
在半空中,胖人参又一次地转过脸。
这次它的神情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无语。
方渡转过身,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拍拍手上残留的泥土。
“好了,继续种地。”
就说这片无名山容易出犟种,这次他依旧撒了一把菜籽,浇水,然后才收拾农具,走回小院。
等到夜半时分,方渡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簌簌声。
但是他这次依旧没理。
第三天,还是一样的情况,人参起飞。
第四天,依然是这样,起飞。
第五天继续起飞。
……
……
等到第三十天的时候,终于,有谁忍不了了。
方渡正盘腿在床上打坐,就听见砰砰砰的声音,有谁在敲打他的窗户。
方渡淡定下床,来到窗前,推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小孩”。
那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冲天的辫子,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方渡。
“怎么今天不爬山了。”
方渡还笑话她。
化作人形的人参娃娃顿时火气上涌,用力地在原地崩了三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冷血!无情!残忍!”
她谴责控诉方渡的行为。
方渡的良心丝毫没有受到折磨。他自认是个有良心的人,但也不会任人随意地谴责他。
“地是我的,你占了我的地,我把你赶出去,有问题?”
他理直气壮。
“是、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一个人参,肯定要比你种的萝卜更值钱啊!”
“萝卜怎么了,只要我需要,它就是比人参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