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没人,你不帮我,我就不松手,或者,你抱我回去,也行啊。”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呼出的气同长了眼睛的小蛇般,直往他耳边,衣领处钻。进忠喉咙滚动,艰难咽下唾沫,双手如同被钉子钉住般,毫无松开之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继续胡作非为。
令主儿从前在他面前绝不会如此,现今这小女儿般的姿态,他实难抵挡。
难怪自相遇之初,自己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豆大的汗珠与四面八方打来的雨水顺脸颊滑落。二人呼吸交织着,口干难耐,他开始忍不住喘着粗气。
正当进忠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时,魏嬿婉却抢先一步松开双手。
此刻,他的颈间一松,上面似乎仍残留她指尖余温,那只刚才紧揪衣领的小手依旧如前世般冰凉。
进忠心有所动,恨不得立刻紧握这只小手,让其温暖如初。
”罢了,既你不肯援手,那我只能依靠自己,另寻他法了,你走吧。”
话毕,她装出失意强撑着的倔强模样,离开进忠的怀抱,起身缓缓捡起散落在地的斗笠,继续转身朝启祥宫走去。
然而,刚抬起脚,一只白净却略带粗粝质感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腕部。
传来的温热,如暖流般穿透肌肤,直入心底。
他的手掌宽阔厚实,轻而易举便将她纤细的手腕包里其中。掌中粗粝的薄茧剐蹭着她娇嫩的皮肤,所到之处皆燥热起来。
成了。
见此景,让嬿婉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进忠公公,事已至此,你还是这般嘴硬。”
进忠喉头耸动,刚想说点什么,笑声戛然而止。
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角,亦如前世抓住救命稻草般,几乎是哀求的模样:“进忠,帮帮我,本宫可不能没有你啊!”
只一句话,在他心里打出层层涟漪。
进忠没有说话,只是自认倒霉,扭头将伞捡回,像上一世般稳稳倾斜在她头顶。
等将她送回启祥宫再养心殿时已经是深夜了,进忠身上的衣服完全被雨打湿,怕在御前失仪,连忙又回太监值夜的房间换身衣服。
换完了衣服,他站在窗前发呆,脑子里尽是刚才嬿婉的模样。
他身死时,魂魄就飘荡在空中。最开始,他每日都缠在嬿婉身边,恨不得时时刻刻找她索命。
后面,进忠又开始觉得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谁叫是皇帝想要他的命呢。
他又恨,又疼,千言万语只想化作一句:令主儿啊,奴才只能帮您到这了,往后的路好好的……
这人啊!就是贱,他恨她恨的不得了,却也爱她爱的不得了。谁叫她狠毒的模样皆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呢。
之后,他的鬼魂就一直躲在嬿婉身边看着,看着他们叫她皇贵妃娘娘,看着她代理六宫时春风得意的模样,看着璟妧冲撞她时撕心裂肺的模样。
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的孩子,枉费令主儿生了一天一夜,坏了身子才生下她。
进忠承认,刚开始,他是畅快的。
看着她一步步走入陷阱,心里也在默默念着,快作死,好下来陪奴才。
可见她要倒霉了,心里又急了,在天上飘来飘去,叫她别去碰那要命的诏书。
可终究人鬼殊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众人指责,心中酸涩,恨不得冲出来帮忙辩驳。
往日高高在上的人,被两个奴才扣着,对着经幅磕一个又一个头。
进忠的心都要碎了,在一旁急的团团转,最后急得没法,跟着一块跪了。他伸出手,想把她脸上的泪拭去,可那泪珠就硬生生穿过手指滴落在地。
作为一只鬼,哪会觉得痛,只是忍不住想要帮帮她。
奴才帮不了您,索性陪着你一块跪,一块磕,好全了这么多年的情谊。您磕了这个头,我便当您后悔了,咱们的事便都过了。
进忠是这么想的。再后来,她每日都被灌那蕈菇汤,疯嘴里总念叨着人名儿。
每念到进忠,他便扬起嘴角笑笑,等念到凌云彻,便躲到一旁捂着耳朵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