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慎刑司领了罚回来的凌云彻,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
那三十鞭子,如恶魔的利爪,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留下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脱下那件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只见背上那大片大片的鞭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每挪动一步,都如利刃再次割扯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滚落。
即便如此,他仍强忍着剧痛,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江与彬给他的,想必是担心他的伤势。
他颤抖着手打开瓷瓶,将药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
那药刚接触伤口,瞬间激荡起大片的痛意,如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凌云彻的脸瞬间疼得煞白,他紧紧咬着衣襟,试图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偏偏就是倒霉,他一个人不方便,手一抖,大半瓶的药都撒了……
做完这一切,凌云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拖着疲惫不堪且伤痕累累的身躯,才缓缓趴回那张简陋的床上。
此时,天色已晚,按照这宫中的惯例,他们是不会留东西给他吃的。
好在他回来时,容佩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馒头,混着衣服手上的血迹,变得有些脏。
饥饿感还是驱使他将馒头面无表情地塞进嘴里干嚼着。那馒头又干又硬,在嘴里如同沙砾一般,但他别无选择。
这偌大的杂物间里,甚至连水都没有,每一口馒头都难以咽下,他只能硬生生地往下咽,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着,疼痛难忍。
可他还是机械地重复着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这才第一日,凌云彻便有些精疲力尽了。
照皇上的性子,估计没那么快善罢甘休。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最近这些日子,宫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
就连一向迟钝的豫妃都感觉到了。她那原本不太敏锐的神经,也被这股异样的氛围所触动。
“贵妃娘娘,皇上不是厌恶皇后娘娘了么?那为何还要整日往翊坤宫跑?”
厄音珠揪着手中的帕子,那帕子都被她揪得有些变形了。
她一大早来到永寿宫,就是想要嬿婉帮她出出主意。
她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翊坤宫的方向。
自打凌云彻被迫变成小凌子被无情地送到皇后如懿身边后,皇帝那狭隘的心胸便展露无遗,他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羞辱二人的机会。
因此,他常常宿在翊坤宫,即便不留宿,也要在那边用膳,然后再罚一顿凌云彻,再心情舒畅的回养心殿。
在此之前,这宫中,她厄音珠可是最受宠的那一位。
眼见她按照嬿婉所说,告发了凌云彻,本以为能换来皇帝的恩宠,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如今皇上竟然往翊坤宫去得多了,她身上的恩宠明显少了许多。
若是皇后就此复宠,重新获得皇帝的宠爱与信任,那对她来说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急什么?皇上是天下之主,要宠信谁是皇上的意思,你难不成还想违逆……”
嬿婉轻轻笑着,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和淡定。说罢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那茶香在口中散开,然后缓缓咽下,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御赐的雨前龙井,果然不同凡响。
“臣妾不敢,臣妾也只是一时心急罢了。”
听到嬿婉将她往重了说,厄音珠连忙摆手,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
“你啊,性子也太急了些,皇上虽往翊坤宫去,可也不见得翊坤宫那位,得意起来啊……”
嬿婉指尖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翠绿的宝石,那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她的眸子垂下,眼神中露出一丝嘲讽。
“这?”
见嬿婉不答,她又急切地看向了身旁站着伺候的春婵,目光中带着一丝求助。
“豫妃娘娘,我们贵妃娘娘的意思是,那位凌云彻,不对,是小凌子,就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着呢,皇上去翊坤宫见的,也不一定是皇后娘娘啊……”
春婵面带笑意,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她微微侧身,靠近厄音珠,轻声说道。
那凌云彻那么讨人厌,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厄音珠闻言惊讶地抬头,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皇上竟然没杀了凌云彻,还将他阉了送皇后娘娘跟前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在这宫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闻所未闻。
怪不得他总往翊坤宫跑,原是,去羞辱那凌云彻的?
“听说皇上对这位很不满意,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不过几日,便去慎刑司领过许多此罚了……”春婵接着说道。
“这,皇上这也太……”
这也太毒了。
厄音珠嘴张着,半天也说不出后半截话来。
这可比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要吓人得多。
见她吓到的模样,嬿婉失笑摇头,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