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官服,到底是哪个衙门的?以前从来没见过。”
郎司嚼着包子,回想起下晌那一幕,他从来没有见萧彦如此替人出头,可见关系不一般。
“应该是他回京时带回来的。”
夜里,重翠轩。
陆子卿坐在落地窗户边,给萧彦伤口上药,想起黄昏时,这人骤然窜出来徒手挡刀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他和萧彦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更不至于让这人以身挡刀相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过意不去。
“侯爷今日这番太惊险了,还好没伤到骨头,要是……”
陆子卿顿了顿,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和国公,还有天下的百姓交代。”
萧彦看他,轻笑一声,“你现在怎么也学杨舟楠了?事发紧急,我不那样做,那刀就砍在你头上了。”
其实,也不是陆子卿学杨舟楠,而是他理解杨舟楠的心情罢了。
萧彦作为大宁作战的首要人物,于国家百姓而言,他肩挑重担,万不能出丁点儿差错。
怎可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有残了手的风险。
这里的人陆子卿谁也得罪不起,只想平平静静找到师父和师姐,离浮世俗尘远远的。
他没抬头,说:“我的命与侯爷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侯爷不必如此。”
萧彦眸光微暗,目光落到陆子卿埋下的脸上,沉默片刻。
“我做事向来自有分寸,军医不必有心里包袱。”
他岔开话题,笑说:“说到军医这个称呼我忽然想起来,你入京中任职便是太医了,这军医叫着也不合适,日后该尊称一声陆太医,陆大人才是。”
陆子卿这才抬眼看了萧彦,那眼里是真诚的笑意。
“侯爷还是别这么叫,我一个小小大夫怎敢称大人,侯爷喊我子卿便可。”
萧彦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你也不必叫我侯爷,就以平辈相称,我表字擎君。”
陆子卿闻言,手中动作微顿。
一个身份尊贵的当朝军侯,一个下九流的游医。
如何平辈?怎能平辈?
他犹豫些许,说:“这……不合规矩。”
说到规矩,以往都是萧彦对别人说规矩,如今,还是头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这两个字。
他有种陆子卿头上顶着一个自己,再对自己命令矫正的错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萧彦看着陆子卿小心翼翼替自己手上缠纱布,他问:“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认识楚翌?”
陆子卿说:“是昨日,他在西街被人追杀,我碰巧将他救下,没想到今日便遭到不测。”
萧彦想起那些被杀的杀手,本来想问,可话到嘴边又说了别的。
“幸好你将他救下,若是他死了,湄州一事便无人知晓,明日我就将奏折交给太子。”
屋外院子里亮着几盏石灯笼,苏乘风因为听说杀手的事,没能帮到陆子卿,心里有些自责。
他整日呆在宫里,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空有一身武艺没处用。
陆子卿虽有武功在身,但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人多势众,若是遇到高手,也恐有失手一时。
“在想什么呢?”
苏乘风正出神,杨舟楠走到旁边冷不丁出声,他眼皮跳了一下,爱理不理应声。
“你管我想什么。”
杨舟楠双手背在身后,看他。
“怎么?一日不见说话又生分了?照顾我那会儿不是看你挺能说的嘛。”
提及此事,苏乘风颇为不满,从回京途中,他照看了杨舟楠一个多月。
而杨舟楠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痛,吃喝拉撒还很啰嗦,折腾苏乘风整宿不能睡觉,还要时刻注意他的伤势情况。
苏乘风本来就讨厌他,当然是没有好脸色,经常抱怨。
“我话多?杨将军心里没点儿数?”
杨舟楠嘴角上扬,像是在默认什么,随后又正经起来。
“小郎中不是好好在那里嘛,受伤的又不是他,你闷闷不乐个什么劲?”
“我乐意。”苏乘风说着走到竹丛边。
晚上没有风,闷热的不行,杨舟楠脸上淌着汗,跟过去站在他身侧。
“诶。”
“干嘛?”
“上次说让你跟着我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借着昏黄的光,苏乘风眼眸微微动了,上次他和陆子卿还没有分开,肯定不愿意跟着这人。
眼下进了宫,除了晚上他基本都见不到人。
要是在宫外,或许时间上会自由一点,也不用被那些烦人的内监时刻监督。
苏乘风此时对这个讨厌的想法有点点动心了,他侧脸看杨舟楠。
瞬间又觉得,若是同意了,让人要以为他是个心口不一之人,面子上又过不去。
而且,指不定还被这人变着法子戏耍。
杨舟楠瞧他一脸神色复杂,又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苏乘风什么话也没说,轻叹之下扭头就走。
“诶?你怎么走了?”
杨舟楠侧脸往里屋瞧去,陆子卿正和萧彦说话,他又转过脸来,目送那个离去的背影露出浅笑。
“你会答应的。”